東方既白沒管身邊人激動萬分的心情,而是略微打量了一下沿途的地形,“從最初下雨到決堤過了多久?”
一聽仙人問話,衙役一張口卻險些咬掉自己的舌頭,強行鎮定下來後才道:“雨是深夜開始下的,大多數人都睡熟了,具體的時間怕是得回去問上一圈,總有人覺淺的。至於什麼時候決的堤,這小的倒是清楚,寅時左右突然打了很大的雷,那閃電在天上亮起來的時候把半座城的人都嚇醒了,再一看外麵那麼大的雨,街坊鄰居都走出門查看過。”
衙役回想了一下,“應該是寅時一刻,大家夥兒怕這麼大的雨房子漏水,就拿著雨布上了屋頂,雨布還沒拉開小的就看到江的方向湧起很高的浪,那浪比城牆還高,一下子就砸過來了。這可把我們嚇得不行,連忙回屋叫家裡的人趕緊收拾東西往高的地方跑。”
“打過雷?”東方既白敏銳地抓到了關鍵詞,“打過幾聲?”
衙役點點頭,臉色也稍微白了白,“就一聲,那雷就跟在小的耳朵邊炸開似的,魂都給炸沒了。那些家裡有小童的,有幾個從那晚上開始就一直呆呆傻傻的,像是得了驚魂症。”
她略微一想,又問道:“那天白天瀾江城裡的飛鳥和走獸有沒有什麼異常?晚上決堤的時候,有沒有聽到江邊有什麼奇怪的撞擊聲或是動物的叫聲?”
衙役連忙應聲,“小的家裡養了隻老黃狗,白天挺正常的,不過吃晚飯的時候突然在院子裡叫了起來,那時候……唉,那時還以為門口路過了什麼生人就沒在意。現在一想,好像那天傍晚麻雀也叫得特彆吵鬨,老一輩的人總說它們這些動物對災難的來臨敏銳得很,要是我能多往這邊想一想就好了。”
習慣了安逸的生活,哪會有人聽到鳥叫犬吠就往這方麵想?
東方既白又追問道:“那晚上呢?”
“晚上……”衙役努力地回憶了一番,“雨下得太大了,我和街坊麵對麵說話都聽不清,江那邊……”
瀾江城臨水而建,水麵極寬,且因為下過暴雨,如今水位仍舊很高,東方既白看到那一片狼藉的河岸,堤壩的缺口被沙袋和石頭強行堵住了,但還是有水不斷滲出來。瀾江城守軍臨時挖了一道溝渠,將這流出來的水繞過城牆引了出去。
她看了眼堤壩和城牆之間的距離,“你們原先沒有挖引流的水渠嗎?”
“有,但是洪水衝垮了河堤之後湧出的泥沙直接把它填平了。”衙役指了指城牆外的一排倒伏斜插在泥堆裡的樹乾,“還好城牆沒被衝毀,也幸好城牆在,不然,靠近江邊這一帶的百姓怕是要被連人帶房子埋在下麵。”
東方既白點點頭,隨後飛身一躍,上了江堤。暮初收起記了一路的手劄跟了上去,他一回頭,見那衙役深一腳淺一腳在泥地裡走,又折回去拎起他的衣領將他直接帶到了堤壩上。
衙役連忙道謝,同時羨慕起他們這些武功高強的人來,特彆是前麵那位仙子,要是當初他們城裡也有仙子這般人物,說不定洪水都給拍回江裡去。
東方既白在堤壩的缺口處蹲下身,眯眸觀察了一番,隨後作勢要一腳踩進時不時漫過堤岸的江水裡。
“哎彆下去,深得很!”衙役下意識出聲勸阻,說完才想起來他在跟誰說話,不免尷尬。
而同一時間,東方既白一腳落下,原本波濤滾滾的江水頓時退開,她一步步沿著堤壩的內側走了下去,她每走一步,江水就退下三尺,待她走到基底,江
水已經完全繞開了這一小段的河岸。
衙役目瞪口呆,暮初拍了拍他的肩,“彆慌。”
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小場麵。”
東方既白端詳了一下堤壩的缺口,隨後一揮袖,長堤沿線的江水都被她揮退,十幾處大大小小的缺口分布不均,劫海在空中長鳴一聲,俯衝而下在東方既白身邊盤旋,啾啾啾啾叫個不停。
暮初站在堤上朝下方一路望出去,立刻發現了一些不尋常的地方,“這壩底的基石全都凹進去了,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撞擊。”
如此一來,決堤絕非是水勢凶猛所致,是堤壩的底部受到強烈的撞擊,壩身出現了裂紋,又有湍急的水流將裂縫衝開,最後才決堤。
衙役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再想起之前東方既白問他夜裡有沒有聽到撞擊聲,後背頓時爬上冷汗,“所以這洪水……不是天災?”
“天上下的暴雨,算是天災吧。”東方既白飛身回到了岸上,被隔開的江水重新湧來將傷痕累累的長堤掩埋,走蛟的事,還是不要告訴這些普通百姓了。
她喚了劫海下來,理了理它翅膀上的羽毛,“從瀾江城飛出去的麻雀總有幾隻還活著在附近逗留的,你去盤問一下我們那位老朋友的情況,酉時之前回來。”
劫海蹭了蹭她的額頭,旋即振翅朝兩岸的山林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