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著少年在夜色下消失,東方既白歎了口氣,隨後往身邊的人肩頭上一靠,“有一個自立自強的徒弟真是讓我這個當師父又欣慰又苦惱呢。”
蕭若風伸手把她攬進懷裡,“葉鼎之是個聰明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東方既白無奈地唉了一聲,隨後拉起他的手,“走吧,去江底看看。”
蕭若風一愣,“我也去?”
“嗯。”東方既白微微一笑,“青王好歹是你有血緣關係的哥哥,哥哥搶了人家骨頭就拿弟弟去抵債呀。”
蕭若風:……
兩刻鐘之後,他看著頭頂滾動的流水,從下水之後到現在他才真正適應了這般黑暗無光的環境。他原本還在思索自己的水性能在水底堅持多久,哪知東方既白牽著他的手就像下山一樣簡單地走到了江底。
纖細柔軟的手指嵌在他的指間,十指相扣,他跟著她一路走著,看著頭頂的夜幕逐漸被水幕遮蔽,周圍湍急的流水仿佛被一股氣流推開在他們周身四尺之外,蕭若風暗忖他要是把自身內力這麼推出去,頂多隻能堅持一刻鐘。
頭頂是流動的水,腳下也是流動的水,他們一邁步就隨著流水走出好遠,在黑黢黢的江底走了許久,身遭的環境和剛開始一樣沒什麼變化,但蕭若風卻能判斷出來他們至少走了三裡地,再走下去就不是沿著洪都城的範圍了。
“找不到嗎?”他問。
東方既白也輕輕蹙了下眉,“可能是看到我躲起來了。”
蕭若風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你的境界應該比它高出許多,察覺不到它麼?”
她瞅了他一眼,“大象走路的時候會發現自己腳踩了一隻螞蟻嗎?”
蕭若風默然。
“算了,我們回去吧。”在江底沉默了許久,東方既白率先轉過身往回走,蕭若風跟著轉身的時候忽然感覺到背後落了一道陰冷的注視。
他腳步一頓,隨後平靜地和東方既白朝來時的方向走,“蛟很記仇嗎?”
“從蛇變來的都挺記仇。”
蕭若風不知想到了什麼,看著她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手背立刻被尖銳的指甲撓出三道印子,東方既白意味不明地衝他笑了一下。
他輕咳,“東方姑娘除外。”
她哼了哼,兩人罕見地說了些沒營養的廢話,聲音不輕不重,剛好能傳到這片水域中恰到好處的位置。
走得差不多的時候東方既白冷不丁反手一揮掌,江水裡驀地卷起一道氣流,幾乎是同一時間,一股冰冷到窒息的感覺攀上了蕭若風的咽喉,但隻短短地存
在片刻便在一聲嗚咽後被東方既白撕扯了下去。
一個呼吸的功夫,蕭若風的後背便冒出一陣冷汗,他舒了口氣,“抓住了?”
東方既白看了眼自己手裡的東西,“嗯,上岸再說。”
夜裡仍舊在奔流不息的瀾江忽然翻起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浪潮,隨後又有兩個人影出現在了僻靜的江灘上。
蕭若風看著她手裡那對半臂長的斷角,伸手觸碰了一下,霎時陰寒徹骨的感覺席卷四肢百骸,經脈中的內力頓時飛速運轉了起來,將那股侵入體內的寒氣驅逐出去。
東方既白的手指在斷角上敲了敲,“一千多年的修為不是拿來害人的,而且你真想算賬也找錯人了。”
蛇百年化蛟,蛟千年化龍,瀾江裡的這頭蛟雖然還沒到化龍的地步,但它的角長這麼大,和那頭千年魔蛟的角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了。
瀾江上的風驀地嗚咽了起來,朝江麵上看去隱隱約約有一個灰團,在滔滔江水中翻滾著。
蕭若風見這一幕心中感慨良多,“它真的是瀾江水神嗎?”
東方既白沉默了一下,走到了浪潮迭起的江水邊,“享一方供奉,護一方平安,隻要世人認為瀾江有水神護佑,那它就是他們的神。”
灰團遊到岸邊,一縷灰色的氣流纏上了東方既白的裙擺,蕭若風目光一凜,下意識地按住了昊闕的劍柄,卻見東方既白衝他搖了下頭,任由那氣流盤旋著繞過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