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既白這回是真有些累了,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蕭若風說了幾句話,說著說著眼皮子就開始下垂,卻聽得地麵傳來遠方的震動,像是有成百上千人正朝這邊奔來。
馬蹄,戰甲,由遠及近。
十幾騎輕騎繞過城牆朝江灘邊飛速靠近,“王爺,王妃!”
蕭若風在霜卻的小心攙扶下起身,垂眸看著歪在他肩頭不想動彈的東方既白,輕聲吩咐:“去叫馬車。”
身邊的人立刻領命而去。
肖斬江,王劈川,葉嘯鷹等人策馬來到他們麵前,見到東方既白一身是血還有她血肉模糊的手臂和五指也是嚇得不行。他們隔的距離雖然遠,但也看到了那詭異的天象,是以琅琊軍行到洪都城外,幾位副將下令大軍原地待命之後全都朝這裡過來了。
“找幾個水性好信得過的人把江裡的東西拉上來帶回徐府藏好,莫叫其他人看見。”
“把這裡的痕跡清理乾淨再去西城門外通知百姓回城。”
想了想,蕭若風又道:“告訴安插在青王身邊的人,把該做的事情做完之後不管青王醒沒醒都把他弄回天啟,還有,把長皇子留在洪都城的幾枚釘子全都拔了,偽裝成在此次地陷中身亡。”
東方既白睡了冗長的一覺,她難得有一回真氣消耗得如此厲害,都怪那條泥鰍,非得她在後麵攆著才肯從地洞裡鑽出來。
醒的時候外麵天光正好,透過窗紙的陽光漫過地麵攀上了床沿,恰好落在她身上,到江南以後已經很久沒見到這麼好的太陽了。
她偏了偏頭,手上的傷已經包紮好,衣服也換了回來,床頭和床尾擱著兩個暖爐,烘得她身上熱乎乎的。她舒了口氣,又沉沉地閉上了眼,唇瓣輕輕呢喃著,“蕭若風……”
房間的另一邊傳來溫和的回應,聽到動靜的蕭若風連忙放下手裡的書信走過去,“我在。”
他掀開紗帳看向閉目躺著不動的女子,眼底劃過一絲心疼,剛剛她是在夢囈還是醒了?
東方既白的右手傷得格外嚴重,手掌到手腕多處骨折,手心還有個洞穿手背的血窟窿,指甲也斷了幾個,都是她在手撕蛟龍的鱗甲的時候傷的。魔蛟的鱗片那麼厚,昊闕都砍不動,她倒好,硬生生給扒下來了。
蕭若風小心翼翼地在床沿坐下,五指輕撫她紗布裹纏的右手,隔著薄薄的紗布他還能觸到底下凹凸不平的傷痕,“一定很疼吧……”
“不疼。”
纏繞的紗布被一股氣流解開,露出底下青白纖細的手腕,一片銀光粼粼如海麵泛起的波瀾乍現又消弭,三指寬的血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血色消退,頃刻光潔一片。
蕭若風的呼吸停了停,他抬眼看向那雙再度睜開的藍眸,低頭有些不確定地撫了撫她完好無損的手背,翻來覆去看了一會,“真的愈合了?”
“都是外傷,龍血淬煉過的身體自愈能力很強的。”東方既白另一手拉著被子懶洋洋地側過身,“也就因為現在是冬天,要是天氣暖和,昨天就該痊愈了。”
她歪頭看向窗紙透過的明媚天光,她應該已經睡了一天了。
蕭若風沒再多問,他將她受過傷的手揣進懷裡,用自己的體溫一點一點焐熱,“還可以再躺一會,午膳就快好了。”
東方既白瞧著他,忽得抬指探向了他的脈門,隻停了片刻便收回手指,“還好沒什麼事,那魔蛟的道行比你們的大逍遙境還高,你太冒險了,還有劫海那個笨蛋,得虧是我在下麵拽住了魔蛟的尾巴,不然你們準給拍成泥巴。”
當時那種情形,正常人都不可能置之不理的,更何況,她還在下麵。
蕭若風無奈笑笑,東方既白見他還笑,藍灰色的眸子頓時剜了他一眼,“你還不聽話了?”
蕭若風連忙收了收笑意,輕咳一聲肅了肅神色,“好,下次記得。”
“你還想下次?”東方既白哼了一聲。
“好好好,夫人教訓得是,為夫記住了,不會有下次。”蕭若風無奈道。
東方美人眉目舒展,容色昳麗的臉龐歪在枕上,青絲半掩,繾綣的水眸有股說不出的慵懶嫵媚,“你出的那一劍,讓人很意外。”
她語意微頓,又道:“其實也不算意外。”
昨日她身在江底,看不到上麵的情形,但內息相撞時她仍察覺到了那股劍意,“也不能說是和我想的不一樣,但和你們老祖宗想的,肯定不同。”
裂國劍法素來霸道剛猛,那驚龍一劍必然是驚天動地,壓得眾生俯首,可在蕭若風手上卻不是那個味道,而是春風化雨,讓人心悅誠服。
說怪,又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