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出嫁都要自己親自繡嫁衣,但叫東方既白拿繡花針穿針引線,還不如把她殺了來得乾脆。
師娘大概沒想過她會一不留神就把自己嫁出去了,不過……東方既白看著那件嫁衣上用數不清的珍珠和金線繡成的鳳凰,舒展的尾羽帶著細碎的珠光,隨著拖曳的裙擺鋪到了地上,衣擺處用水波紋取代了祥雲紋,不知繡娘用的什麼手法,乍一眼看和鮫綃有異曲同工之妙。
淩波踏浪的鳳凰麼……她彎了彎唇,鼻頭卻忽然有點酸,要是這一刻師娘在這裡就好了,東方既白能想象元夫人那雙溫冷的眼眸慢慢掃過穿著嫁衣的她,隨後微微頷首,平淡地同她說道,去罷。
師娘永遠在目送她離去,說的也永遠都是那兩個字,但她知道,她踏出的每一步,都有師娘在身後給她無聲的底氣。
波瀾迭起的海水一遍遍衝洗著柔軟的細沙,一身白衣的女子目光平靜地望著海麵,歲月似乎並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跡,如雪的華發隻教她看起來更像從天上宮闕走入凡間的仙子。
“到九章彆院聽說你不在,我就知道你來了這裡。”一名身穿道袍的女子踏著茂密的青草從背後走來,緩緩行至懸崖邊,“往常十天半月不出一趟門,最近倒時不時來這裡,可是在等他們回來?”
“沒有。”
來人看著前方一望無際的海麵,意味深長地說道:“這望海崖的視線不錯,什麼方向的動靜都看得一清二楚。”
元滄鸞沉默了一會,道:“那孩子用不著我擔心。”
“的確,誰不知道元大小姐教出來的女兒和元大小姐本人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旁人輕笑一聲,隨後頓了頓,“今早入定時我看到了一些畫麵,和既白有關,還看到了子遊。”
元滄鸞看著她,蓬萊四宗的宗主之一,道宗李清寧。
李清寧沒有賣關子,“不知他們是在何處,但十裡紅妝,既白好像成親了。”
像是在平靜的湖水中丟下一顆石子,陣陣漣漪之後,元滄鸞輕歎了一聲:“也好。”
好似了卻一樁心事,又好似無邊落寞。
“他們會回來的。”
元滄鸞不語。
李清寧站在她身旁幽幽地看著天際,“東海的龍脈在這裡,海水的味道會指引她找到通往墟海的路。”
熱熱鬨鬨的天啟城裡,迎親的隊伍這麼早出門真是頭一回見,學堂門口,一身紫衣的尹落霞堵在門口,很是無語地看著下馬走來的人。
一身黑紅相間的蟒紋吉服,矜貴從容的氣質不知叫多少門口圍觀的女子看花了眼,但尹落霞天天對著一群美男子早就看習慣了,充其量也就覺得今天的七師叔……多了那麼點神采飛揚。
人生三大喜事,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他鄉遇故知。
成親這麼大的喜事,連風華難測的九皇子也變得一眼就能看穿心思。
但說歸說,尹落霞沒忘自己是來乾嘛的,她伸手攔在了蕭若風前麵,“七師叔,你來得太早了,在門口多等會兒吧。”
蕭若風垂了垂眸,無奈地輕咳一聲:“怕既白起不來,早點過來叫她。”
尹落霞扯了扯唇,心道她明明沒來得及吃早飯,這會兒卻好像有點飽了。
她清了清嗓子,“七師叔,我奉師命來攔門,師叔想進去見新娘子,還得過了我這關。”
“那是自然。”蕭若風看著這位賭王之女,“師侄請出題吧。”
他身後,灼墨公子雷夢殺,淩雲公子顧劍門,清歌公子洛軒各自風度翩翩地站著,絲毫沒有要上前搭把手的架勢。
尹落霞拍了拍手,兩名學堂侍衛抬出來一張紅木長桌,又端了兩把太師椅在桌旁放下,她從袖兜裡摸出兩個骰盅,往桌子的正中央一放,“今天是師叔的好日子,侄兒不搞那些複雜的,就玩比大小如何?”
“師侄請便。”蕭若風欣然撩袍落座。
他身後,雷夢殺屈起胳膊肘推了推旁邊的顧劍門,“欸,你才來不久可能不知道,柳月收的這個徒弟可是賭王之女,若風在千金台的名氣也是掛了號的,還沒見他們兩個賭過……”
耳邊的大嗓門叭叭叭又說開了,灼墨公子像是憋了十年沒說話似的拉著許久未見的顧劍門一開匣子就說個沒完,另一邊的洛軒無奈地搖搖頭,腳底下默不作聲地往旁邊挪了挪。
在顧劍門離開天啟回柴桑城之前,李先生的二弟子和三弟子可是向來形影不離的,在天啟城裡處處都有他們的傳說。
話不知道說到哪頭,雷夢殺忽然冒出來一句:“之前東方搶了你的親,要是今天你也搶她一回就有意思了。”
話音未落,他的肩膀就被顧劍門和洛軒一左一右按住,正想集中注意力和尹落霞比一比賭技的蕭若風也回過了頭,看著他微微一笑。
“心月姐姐還在王府那邊等著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