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若瑾沉吟片刻,“昨夜席間蘇尚書來找我,還是有意將女兒嫁給九弟。”
胡錯楊臉色微變,語氣平靜暗地裡卻捏緊了帕子,“九弟剛剛和弟妹成親,怕是不會同意納新人進府。而且我聽說弟妹和蘇小姐有齟齬,蘇小姐要是入府隻怕九弟家宅不寧。”
這一點蕭若瑾自然知道,“有九弟在,總會相安無事的。”
胡錯楊動了動唇,卻感覺說出來的話是那麼無力,“萬一……九弟不想娶呢?”
蕭若瑾聞言沉默了一會兒,“九弟拖到這個年紀成親,總要儘快開枝散葉才好。”
是為了開枝散葉還是拉攏朝中重臣……胡錯楊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身邊的人許久沒有回話,蕭若瑾側身望去,隻見自己的結發妻子神色淡淡地望著窗外逐漸回春的枝椏,不知是聽進了他的話還是不願理會,他微微攥了攥指尖,“我……書房還有公務,午膳再來陪你。”
“王爺事忙,妾身恭送王爺。”胡錯楊屈膝朝他行了個福禮。
溫婉的女子盈盈一拜,視野中隻剩下那頭烏黑發亮的青絲,蕭若瑾壓下心底的不自在,輕嗯了一聲,腳步一轉便朝書房的方向離去。
待他走後,胡錯楊慢慢地直起身,看著那道頎長的背影遠去,少年夫妻,成婚十餘載,她已經看不懂她的夫君了。
貼身侍女翠珠從屋內走了出來,將手裡的外袍披到胡錯楊的肩頭,隻聽得王妃幽幽歎了口氣,翠珠不由道:“那位蘇小姐……王爺當真要給九殿下納側妃麼?”
她隻跟著自家主子見過東方既白兩回,可當奴婢的最會察言觀色,翠珠能感覺得出來那位琅琊王妃不是表麵上那樣笑容和善的。
“九殿下正值新婚,這件事不會這麼快提上日程,你尋個機會……”胡錯楊本想告知蕭若風一聲,臨了又變了主意,當嫂嫂的派侍女和弟弟私下見麵會落人口舌,“罷了,九殿下若聽王爺的,恐會鬨得夫妻不和,若是不聽,隻怕兄弟之間要有嫌隙,往後找個適當的機會提醒弟妹一句吧。”
琅琊王府的馬車緩緩駛出宮門,東方既白來時還懶懶地睜著眼,去時不到半路就睡著了。
一行四人並肩站在宮牆上,看著那輛遠去的馬車,他們人人身穿大內太監的服飾,與其他太監不同的地方在於,他們的太監服上繡著蟒紋。
這是北離權力最大的幾個太監。
“那個女人武功很高,怕是比起李長生來也差不了多少了。”
“大監死的那日她剛好回天啟城,你們說會不會……”
“那案子是蕭若風經手的,若真是她做的肯定被料理得很乾淨,我們找不到證據,去陛下麵前口說無憑。”
“大監一死,李盛堂那條狗在內宮的地位水漲船高,不過是個替陛下跑腿的玩意,居然連我們都不放在眼裡。”
“大監當初的謀算不是沒有道理,現在他走了,青王又是個靠不住的廢物,我們也該為自己打算了。”
“可朝中還有誰能和蕭若瑾兄弟倆一較高下,長皇子無能,不見得會走到最後。”
聽著師兄弟幾人的議論,掌印監濁心公公眼底劃過一絲晦暗,意味深長地說道:“也不一定要跟他們兄弟倆鬥個高低……”
馬車回到琅琊王府,東方既白是被蕭若風抱回屋的,他們進宮的這段時間侍女已經將主院裡裡外外都打掃了一遍,床鋪換了嶄新的紅帳和錦被,整潔得就像昨夜剛進門一樣。
蕭若風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媳婦剝到隻剩一件鮮紅的裡衣,人剛放到榻上就本能地抱住身邊的熱源一咕嚕翻了個身。
猝不及防被拽到床上的蕭若風無奈地扯唇,揉了揉趴在自己胸口的腦袋,也不知道東方既白學武功的時候是不是掄過大錘,這臂力也太好了。
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外袍和長靴脫掉,蕭若風拉過被子蓋在兩人身上,看著眉眼疏懶的女子越睡越熟,低頭抵著她的前額也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
父皇準了三日婚假,便陪著既白睡上三日吧。
宿醉醒來的方子遊頭昏腦漲,抱著不知怎麼跟自己擠在一張床上的淩泉和淩瓏耳畔嗡嗡作響,入目是陌生的房間,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兒,大概是在姐夫的王府裡。
少年呆了半晌才下床理了理衣服走出去,房門一開,金色的陽光穿過薄霧而來,雪白的海雕收攏翅膀停在水邊的置石上,矮了半截的雀鷹正一下一下地給它梳理著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