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蕭若風從宮裡應酬完來景玉王府接人,東方既白正四平八穩地靠著躺椅閉目養神,胡錯楊在旁邊拿著針線專注地做著女工,氣氛極為和諧。
見蕭若瑾和蕭若風從兩側侍女撩起的簾子中間走進來,胡錯楊連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待人走近後才柔聲細語:“弟妹用過晚膳又困了,這會已經睡了兩刻鐘了。”
蕭若風衝嫂嫂垂首致謝,隨後理了理東方既白的鬢發,小心翼翼地把她抱進懷裡,同兄嫂道彆後轉身離開,劫川搖了搖尾巴,跟在他身後一步一步走進夜色裡。
他們走後,蕭若瑾看向胡錯楊手裡的布料,上好的絲光錦,又透氣又柔滑,最適合給小孩子做衣服,他目光一凝,“怎麼開始做這個?”
胡錯楊捏了捏手裡還未成形的衣服,“弟妹不懂針線,我便想著給她還沒出生的孩子做些衣服。”
“哪用得著你勞心,九弟府上……”
胡錯楊打斷了他的話,屈膝行了一禮,“今日王爺四處奔波想必是累了,妾身就不留王爺了。”
還沒說完的話悉數咽了回去,蕭若瑾看著神色淡淡不欲多言的妻子,嗓子裡仿佛塞了一團棉花,他張了張嘴,“錯楊……”
胡錯楊一垂眸,輕聲道:“恭送王爺。”
他的發妻看似溫順實則極為執拗,蕭若瑾看著她,心中落寞,最終還是訥訥道:“那你……早些休息,我改日再來看你。”
蕭若風抱著東方既白出了景玉王府,暮初早就料到他們的主母肯定在睡覺,所以特地派人回府趕了馬車過來。
小心翼翼地抱著人上車,車簾落下之後蕭若風仔細地檢查她的脈象,又查了查她身上可能會受傷的地方,衣服掀到一半,一隻柔荑拍在他的豬蹄子上,他把手一放,摟著懷裡的嬌妻問道:“今日無礙?”
“能有什麼事。”東方既白撇撇嘴,“你兒子好著呢。”
“那你呢?”
東方既白把頭一仰,看著雕花的車頂滿臉憂愁,“上一回喝酒還是在上一回,唉……”
蕭若風默了默,環著人把腦袋擱在她肩窩裡,“好既白,再忍幾個月就好了。”
“一壇也不行嗎?”東方既白癟起的嘴角都能掛壺了。
“不行。”蕭若風態度很堅決。
“那就一兩。”
“不行。”蕭若風握住了她豎起的小指頭,“一滴都不行。”
東方姑娘氣得牙癢癢,一轉身就把人撲倒在車底板上,咚的一聲在夜裡格外清晰,外頭趕車的暮初立刻停了下來,“殿下,可有礙?”
“無礙。”
馬車繼續走。
東方既白垂頭喪氣地趴在蕭若風胸口,這個車廂裡都飄蕩著她的怨念。蕭若風無奈地順著她纖細的脊背,“乖,等孩子出生就好了,我們就要這一個,以後不拘著你喝酒。”
四月十七,景玉王納妃。
因為這側妃已經提前住進了景玉王府,雖說有點不合規矩,但卻給今日的婚儀省下很多力氣,接親的流程都略過了,隻等吉時一到把人請去正廳拜堂。
琅琊王府裡,東方既白午睡被人叫醒,一睜眼就見蕭若風那張溫潤如水的麵容,眼皮子一耷翻過身就要繼續睡。
蕭若風好笑地撓了撓她的胳肢窩,“夫人,該去前頭赴宴了。”
東方既白沒懷孕之前是不怕癢的,懷孕之後身體莫名地敏感起來,撓了兩下就一個勁地往床帳裡頭躲,“又不是你成親,我去乾嘛?”
要是今天成親的是他,這會兒屍體都已經浮到湖麵上了。
蕭若風無奈地坐在她身邊,“婚宴上人潮湧動,你不去也好,隻是今天這日子,嫂嫂怕是心裡難過,她不會出席,我想你去陪陪她,婚宴結束之後我來接你,可好?”
景玉王府,易文君端坐在床上,蓋著紅色的蓋頭,沉默無言。
屋外,人來人去,聲音喧嘩。
屋內,唯有她一人,安靜得可怕。
雖然從得知婚事的第一天開始她就想逃離這場婚姻,但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地感受到了內心的恐懼。過了這一日,她就是尊貴的景玉王側妃,按照父親的說法,未來或許還會成為皇妃。
如果天啟城是座牢籠,那麼王府,皇宮,就更是牢籠中的牢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