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蕭惠成聽著聽著火氣就起來了。
“如櫻妹妹,你年紀小,又是千金小姐,我不和你一般見識。但這裡也不再歡迎你,請你出去,需要藥材,讓能做主的長輩來拿便是。”他這句話恨不得字字都是重音,顯得有些咬牙切齒起來。
如櫻不慌不忙,交疊著腿,喝著忍冬單獨衝泡的薄荷蜜茶,然後繼續言語激怒蕭惠成:“堂兄這麼凶作甚?我好怕的。我其實知道堂兄管事能力有限,而且還知道你的母親和妻妾對名貴藥材肆意揮霍。就我說的這幾樣,現在庫房裡拿不出來,真是我獅子大開口,還是存貨已經沒有這樣多了呀?”
她看他已經氣到說不出話,追擊道:
“不過這流言蜚語也是蹊蹺,明裡暗裡都在說堂兄做了假賬中飽私囊。也不知道誰傳出來的……祖母和夫人未必不知道這些事,一是管不過來,二是為你遮醜呢。你房裡妻妾甚至會因為分得的東西不均勻而鬨起來……我年紀雖小,但也知道,把家當成這樣啊,羞羞臉~”
忍冬聽著這話都不禁用驚呆的表情看向自家小姐,差點打翻了手中的茶壺。
蕭惠成則是心裡咯噔一下,臉色瞬間蒼白,但很快漲紅起來。
“來人!”他快步走到房門口大喊道:“送客!送貴客出門!”
可能是覺得自己在八歲的堂妹麵前丟了臉,咽不下這口氣,他再折返回來,毫無章法地指著如櫻,輕聲但凶狠地說:“這種隻懂買首飾穿新衣的小丫頭懂什麼?”
如櫻被這話說得愣住,笑著低頭看了眼自己穿的衣服。
鵝黃疊翠的薄緞子上襦,灑金魚戲荷底的四破三襇裙,應該不算太華貴招搖?今天頭上也隻在兩邊發髻上綴了幾朵嫩黃的千層紗絹花,也就耳朵上戴著的綠寶石金耳釘事皇帝剛賞下來的而已。
“還行呀,我覺得挺簡單樸素的呢?”她一本正經的反問回去,差點把蕭惠成氣個倒仰。
“快走快走!我這裡不歡迎你。”他完全沒管外麵是不是又有貴客進來,直接大聲發泄著自己的不愉快:“你這破落戶樣子就該讓世子夫人好好看看,平常是怎麼養出來的好女兒,不是親生的就這麼教不會嗎?”
隨著輕柔均勻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如櫻態度原地大轉彎,不懷好意的笑容還掛在臉上,聲音卻成了嬌柔委屈、楚楚可憐的樣子。
“我不過就是來藥庫裡支取一些藥材,是名貴,是很多,但這又有什麼不可以?明麵府裡很多藥材的進貨渠道都是我親生母親帶來的嫁妝,結果先因為不是大房管著,我就不能拿藥材了——”
蕭惠成不想聽她抱怨,拉著她的手,把她從椅子上拽下來,就往外走。
“——而且世子夫人做我繼母哪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她竟然還要被堂兄你這個晚輩扣上大帽子,太冤了呀……”
他們兩個迎麵碰上一位紅衣的年輕貴婦。
如櫻適可而止地停頓下來。
“這是出了什麼事?”
貴婦頭戴金鳳朝陽釵,穿著石青色繡海棠花開的褙子,殷紅織金馬麵裙,通身氣派,正是蕭惠成剛才嘴裡不恭不敬念叨之人。
忍冬一見她便鄭重行禮:“見過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安好,我和如櫻妹妹鬨著玩呢。”
蕭惠成僵硬地擦擦額頭上的冷汗,不知道她聽到了多少內容。
如櫻則在心底為自己估算的準確時間而鼓掌。
既然已經站到地上,她就一改剛才坐著完全不想挪動的作風,趕緊躲到鄭夫人身邊,仰望著她,說:“我正和堂兄盤算藥庫管理權的事情。”
她開門見山直指目標,但趁著鄭夫人還來不及發話,馬上畫風一轉,道:“母親,我想著,姐姐在宮中不易。都已經有了大皇子,難道家裡不該給予她更大的支持嗎?我作為妹妹。隻是想幫她調配補身體的藥而已。這都做不到,那上次在皇上麵前說的話都成誇下海口了,哪裡還有臉麵再進宮見姐姐了呀。”
“你的這份心意我懂得的,但好多年前藥庫就移交給三房代管,想收回來也需要足夠的名頭。你惠成堂兄哪裡做了不好?我幫你盯著他改正。”
鄭夫人一直在意自己賢良的名聲,不過今天如櫻來找她幫忙,她還是很願意配合演戲的。剛才在院子裡也聽到了之前的很多話,知道自己這位繼女在故意誑人,這伶牙俐齒的模樣,讓她更不想隨意得罪了。
反正將來如櫻時常進宮走動,也能給她的兒子謀取福利。
“聽說堂兄沒有把它管好,賬目不夠嚴謹,還時有藥材浪費。這些虧空留得久,也會出問題呀。”如櫻說著說著有些委屈起來,把戲演得透透的。
“惠成,”鄭夫人順著這話去詢問當事人:“如櫻說的那些問題,真的存在嗎?若是沒有,我也能給你正一正名聲。”
相比已經走到辦公長桌前準備翻閱賬本的如櫻,蕭惠成這會兒倒是像被施了定身咒,站在原地尷尬不已,隻道:“世子夫人,我當真是恪守本職的……”
他的臉色讓鄭夫人覺得確有文章可做。她往邊上一指,隨行的嬤嬤立馬就上前去幫著如櫻翻閱賬本,很快還提出了一些刁鑽問題。
“五月八日,那是因為鐘正堂的老板回家奔喪,所以隻交割了一半,其餘的沒有算在一起。”“六月初三……好像是因為……”“……挪到了六月二十,我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