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如櫻寫信給姐姐如槿,看看她能否從從退役的宮中女官裡,挑一個不是太惹眼的給自己當禮儀教習先生。
那些繁文縟節她前世就學的宮廷版本,於是今生得有相應的老師,才不會看起來突兀。
而且夢花軒就該有個真的懂行的人鎮住場麵。
那邊廂,鄭夫人把丁娘子打發走,連兒子都沒顧上陪伴,就拉著乳母錢嬤嬤在房裡說話。
“……我真是丟臉……被蒙蔽成這樣,還要十歲都不到的繼女自己清理門戶。”她揉著太陽穴,語氣無奈又痛心,“外麵的人聽說了之後,會怎麼議論我這個後娘?唉……”
錢嬤嬤走到自家夫人身後,用溫暖且皺紋堆疊的手指接替了她的,更有力地幫她按摩起頭疼之處來。
“世人都知道後娘難當,也說不出什麼新鮮話來,夫人彆把那些流言蜚語放在心上。能理解你的難處之人,自然懂這其中的艱辛,不理解的,說破了天,他們當然還是聽不進去。”
“如櫻最近實在是太古怪了些,怎麼突然提前知道了那麼多的事?搞得我左眼一直亂跳,彆提有多彆扭了。”
鄭夫人沉默了一會兒,轉而和自己的乳母撒起嬌來。
錢嬤嬤思索片刻,道:“如櫻小姐那般厲害,隻能是是宮裡淑妃娘娘教的。她是目前唯一一位皇子的生母,怎麼可能是個單純的病秧子呢?”
鄭夫人點頭稱是。
錢嬤嬤接著分析:“如櫻小姐還會在家裡待上十來年,這些時間,足夠我們小少爺站穩長大,應該也可以順利進入國子監讀書了。到時候,她是大姑娘了,隻有有求於夫人的情況,再不會給夫人添堵呢。”
鄭夫人想到才三歲的兒子懷瑄,一時間紅了眼睛,但很快又打起精神來。
“是呢,他將來是要和他父親一樣,當個治國文臣的,就該進國子監讀書。”她暢想著未來:“不過若是他想要習武也可以,隻是不能作為武將,和爺爺和姥爺那樣上戰場,太危險了些。我的兒子,能當個執筆佩劍的翩翩公子,就最好不過了。”
鄭夫人想到這裡,不禁莞爾。
錢嬤嬤又說:“夫人提到老侯爺,老身就還想到了大姑奶奶。她嫁去蘇家,做了驃騎將軍夫人,正是宮中貴妃的嫂子呢。府裡大小姐若是將來想要在宮中有所作為,那可就……”
鄭夫人倒吸一口冷氣:“……嬤嬤這樣一說,我也懂得了。”
她福至心靈,緩緩站起身來推演著:“淑妃莫不是準備和貴妃娘娘打起擂台了吧?她妹妹現在鬼靈精似的,能說會演……沒有大人指點,絕對做不到。那她若是要在娘家和宮中都爭氣起來,我的處境可就更難了一些,就算幫了如櫻,也未必能得到她的信任。”
“是呢,老身還覺得,淑妃娘娘很可能會借著這次攆走杜嬤嬤的東風,再派新的管事仆婦道夢花軒。宮中貴人所賜,府裡難以婉拒,夫人該有心理準備了。”錢嬤嬤猜得很細。
鄭夫人扶額,又頭疼至□□:“……真是省心不了了。世子還在青州巡查,如槿就這樣轉了性子,如櫻真要惹出什麼事,得我來替她們撐腰。”
她一時情緒激動,完全沒發現自己直呼貴人名字,隻繼續道說:“我為蕭家女出頭,蘇家會如何看我?前幾日我回鄭家,還被那飛上枝頭的庶姐姐嘲諷一番呢……”
錢嬤嬤看自己的小姐痛苦非常,最終建議道:“夫人,我們再生氣,違著淑妃娘娘的意思給如櫻小姐臉色看,那也肯定是不行的。但也許能給她敲敲警鐘,叫她彆再做出今天這樣打草驚蛇,就快把問題鬨到鄭家去的事?”
鄭夫人眼前豁然開朗,隨後堅定地點點頭。
如櫻做出來的那些事……拿珍貴的禦賜茶盞當做誘餌不提,還企圖查到鄭家有關的當鋪身上,這都快都影響到鄭家和姻親蘇家的利益了,非常危險!
再不給如櫻一點教訓,她更不知天高地厚……
***
如櫻被美景請去鴻雁園的時候,心情非常平靜。
先明搶府中藥庫,再踢走教養嬤嬤,鬨出這麼大的事情,鄭夫人定然覺得麵上無光。找她談話,以正威嚴,那是理所當然的。
不可能讓她事事順心如意。
但是選的地方和她預想中的並不一樣……
這是她父親,安國公世子蕭騁的住所。
而且她生母陶夫人的靈位,也供在這邊的觀音堂裡。
下雨了,殘留的暑氣被無情驅散,一時間頗為涼爽。
如櫻由忍冬撐傘陪著,走在最前,美景退後了半步,悄悄打量這位二小姐,發現她走得又快又穩,可裙擺上並沒有被沾濕多少。
多少行止之間儀態出眾的貴女都很難做到這一點,她這身段,才不是原先的杜嬤嬤可以教得出來的。
“見過母親。”
如櫻這回沒有再猜錯,美景一路領著她,就走到西廂的小佛堂。
她還算恭敬地給鄭夫人行禮,聲音又柔又乖,明知她正背對自己,也保持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