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如櫻抓握著謝繹伸來攙扶自己的手,緩過勁來。
她看到自己的匕首鞘已經出現在的身旁,於是再摸出方才偷偷留下的暗箭遞給謝繹——正是之前被他用箭擊落的那支。
“這是蘇家的東西嗎?”
刺殺,很符合她對蘇家作風的認知。
謝繹在她發現端倪之前收起了心軟好著急的表情,慢條斯理地看了那東西一眼,卻不直接回答她的問題,隻說:“二小姐都不管自己的身體情況,隻顧著蘇家呢。”
當如櫻以為他什麼都不肯透露時,他繼續道:“先前打頭陣的馬車,的確遇到了事,顧家派了人攔路碰瓷,和你之前猜測的類似。”
她覺得這是他對自己推斷能力的肯定,於是點了點頭,示意他接著說。
“你的女先生臨危不亂、妙語連珠,已經把事情處理得很好,懸墨自稱沒能幫上什麼忙。”謝繹再道。
如櫻在心裡為衛娘子鼓掌,然後再問:“既然如此,你又是怎麼想到來看看我的情況?”
“最近在查的事正好有了眉目,又有影衛注意到沿途被設置不止一處陷阱,我就趕緊過來看看。”謝繹露出一抹誠懇的得意來,“虧得二小姐鋌而走險這樣一出,讓我想通了一些事情。”
如櫻不明所以地愣住。
他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毫無避諱地說:“蘇家人真是弄巧成拙了。”
“指揮使,在小女孩麵前打啞謎,沒什麼意思……”如櫻輕聲抱怨。
謝繹拿過那支烏鐵色的暗箭,將箭頭和箭尾展示給她看。
“什麼標記都沒有啊……”如櫻擰著眉,抿了抿嘴。
蘇家才不會那麼傻,將名姓或者族徽印上去。
謝繹搖搖頭,決定最後給她稍微透露一二,算是自己錯怪了她的小補償。
“就是什麼都沒有,才能說明和蘇家有關。這箭,我就帶回金羽衛了,拿來對比材料和做工都很是不錯。二小姐已經無意間幫到我了。”
他直直望進她閃爍著好奇的雙眼,溫聲道:“你專心養傷和學習製藥就好,旁的事,不用再擔心。”
消息隻聽一半,如櫻哪裡肯依?
“你肯定不會拿著這支箭去檢舉貴妃的吧……那要怎麼對付蘇家呢?今天這事正好和你在查的事情有關嗎?”
如櫻生了一雙好眼睛,雙瞳剪水、狡黠明媚,她向來知道謝繹也喜歡這處。
然而現在不比前世,她再怎麼使眼色,也隻換來他又一次岔開話題。
“對了,你那兩個已經往回送的仆從,一個傷了腰,另一個可能傷到脖頸,將來都需要靜養一段時間……”
如櫻暗自咬牙,恨死自己現在是個八歲小孩的事實。
難道真的得很久以後才能和他站在同一高度討論事情嗎?
***
如櫻在謝繹的陪同下安全回到陶園。
風雨已經徹底停止,秋日金陽,安靜地斜照在天邊。
她剛下馬車,就見連翹紅腫著眼睛站在主院門口。
“不要哭,我沒什麼事的。你多陪陪忍冬姐姐就好。”
如櫻跟她說完,又看向最近都不常見到的乳母岑嬤嬤,斟酌片刻,還是撲進了她的懷裡。
“嬤嬤沒跟我一起出門也好,否則再受傷,我是舍不得的。”
岑嬤嬤聽到這話,好不容易忍住的淚水再次湧出,一時哽咽,什麼都說不出口,隻緊緊將她的小小姐抱住。
眾人無聲地分享著劫後餘生的感慨。
如櫻重新梳洗,勉強用了幾口飯食後,迎來了繼母鄭夫人。
她連讓門房傳話都等不及,直接讓馬車停在了主院門口,剛穩當,就下車朝裡走去。
“我的兒,母親這就接你回國公府裡去。我們不在這莊子上繼續受苦了!”
一些日子不見,鄭夫人竟是消瘦了些許,但臉色看著還好,眼角的斑點也更淡了些。她大步流星地到了如櫻麵前,堪堪站定,也紅了眼眶。
倒是如櫻更加從容,從餐桌旁站起身,幾步走到她麵前,行禮道:
“謝謝母親。母親來得匆忙,一定也累了,不如先休息會兒,我們再一起回家吧。”
鄭夫人偏過頭,用錦帕拭去還未落下的眼淚,卻忽然發現謝繹也在這裡,連忙正肅了儀態,沉聲道:“指揮使的恩德,蕭家銘記在心。”
謝繹也站起身來,搖搖頭,拱手道:“世子夫人嚴重了,出了這樣的事,我也有責任。本來答應過蕭伯父,要好好保護她的,差點食言。”
鄭夫人繃出一個笑容,忙說:“指揮使說得哪裡話,您公務繁忙,如櫻還給您添了這樣大的亂子,實屬不該。等她好一些了,蕭家會專程答謝您的。”
如櫻立在一旁,不由地輕輕皺眉。
……他稱我祖父為伯父,所以其實我該叫他叔叔才是麼?
怎麼感覺如此彆扭。
卻聽謝繹依然客氣說:“她也幫了我的忙呢。世子夫人無需在意我,有事,就儘管去做。”
鄭夫人頓了頓,和緩了神情,再道:“那好,今日就請指揮使自便了。我與如櫻就先回國公府去,改日再邀請指揮使上門做客。”
如櫻聽得這話,隻好安靜地朝謝繹道彆,乖乖跟著鄭夫人上馬車。
她不想就這麼再次打破計劃,匆匆回到蕭家。
但不這樣做完全說不過去。
這些賬,通通都要記在蘇貴妃的頭上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