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紙鳶,真是小瞧她了,她可不是普通的女子,手段厲害的能把接觸到的人都圍攏的跟著她轉。
“好了,呼,你睡吧。”
呼不明白為什麼主人不讓他繼續說了,但他還是停下了,看著主人走後的背影,隱約覺得主人的心情有點不好。
紙鳶趁著司川去了後院的功夫,趕緊將最後一個雞腿吃到了肚子裡,免得一會他開口和自己搶。
司川再回到了前院時,天寶公主回到了房間,室內盈盈的燭光投在窗戶上。院中獨留蹲在地上的紙鳶,她還一臉警覺的看著自己。
紙鳶明白了原來他就是這個宅院的主人,所以她們留宿幾晚應該會同意的吧,她探著司川的神色,就要開口懇求。
司川則先聲問道:“姑娘是要在這裡借宿嗎?”
紙鳶點點頭,眼睛閃著希冀的光。
司川沒想到,這個燙手山芋竟然落在了自己手上。現在想要撇開關係為時已晚,如今冒然把她們倆送出去,恐怕會引來千牛衛的人懷疑。還不如暫且留著她們,在等等看,公主這張牌,或許會給他提供些新的利益。
想到這,他麵上擺出了慣用的溫和神情,唇邊勾起一抹笑意,淺淺說道:“當然可以。”
紙鳶抿抿嘴,既然同意了,那下一步就是該住在哪裡的問題了吧,現在這個小院,公主單獨住了一間,自己一間,他這個突然出現的房屋主人,應該大人有大量,不會和自己搶吧。
所以,她試探的問道:“要不,你和呼湊合一晚?”
“麻煩兩位姑娘睡在一室內。”
兩人話語撞在一起,一時之間,都沒料到對方的話,隻有驚愕的相互看著。
兩人討論半刻,後來各退一步達成一致。
狹小的室內,隔著博古架將地界一分為二,紙鳶睡在竹榻上,司川帶著床被席地而臥。
入夜,明亮的月光透過窗紙撒在室內,東側的窗沿下栽培的植物,散發著清香,在小小的室內,徘徊,流轉。
紙鳶今日晌午睡了一覺,現在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她微微仰頭,透過博古架上的擺件縫隙,就能看到地上的男人身影。
許是男女有彆,共處一室有些不自在,司川和衣而躺,他聽著頭上來回翻轉的聲音,不知怎的,心上略有一絲道不明的煩躁。
“公子,我還沒問得你的姓名?”
紙鳶的耳朵十分靈敏,她聽見男人的氣息並不平穩,猜到或許他也沒睡。
“司川。”
清平的聲音入耳,紙鳶默默地點點頭,將這兩個字記了下來。她伸手摸著上方垂翼懸掛的蝴蝶,問出了自己最好奇的事情。
“你這裡掛了這麼多的蝴蝶標本,是很喜歡嗎?”
司川微微仰頭,隔著博古架,看見少女伸出白皙的手腕,纖細的手指輕輕一推,一隻蝴蝶便乘風般的飄動起來,接著牽連到更多的蝴蝶,恰似波濤起伏湧動。
這間屋子他很久沒住了,往常偶爾回來也是在隔壁的房間暫住一夜,竟忘了上麵懸掛的蝴蝶。
已是好多年前了,當初自己初來長安,年幼天真,尚且不知道自己作為一個異國質子扣留長安的身份,將會麵對何種蔑視折辱。
每日從國子監下了學,最想做的就是將自己困在這間屋子裡,對著花草發呆,和它們說話。其二,就是期盼著從母國傳來的書信,雖然隻有寥寥幾語,但足以慰藉。
某次,一隻蝴蝶的標本從書信的夾層裡掉落出來。他發了瘋似的捕了很多蝴蝶回來,竟然還起了癡望,覺得自己會化身一隻蝴蝶飛回家去。
蝴蝶壽命很短,還沒過一個夏季便死了,他固執的把它們做成了標本,懸掛在自己每日仰頭就能看到的地方。
長大後的司川明白了一切,故國路遠,是他再也法踏足之地,人心寒涼,從他被送離母國的那刻起,就不曾有人期盼他回去。
司川沉寂片刻,他不想多言,在謊話和真相之間,他選擇了半真半假。
“死了,就做成標本了。”
“哦,”紙鳶的聲音低落下來,“那真是可惜了,在我的家鄉有一種帝王蝶,可以活的很久,它們每年要飛很遠,到溫暖的地方過冬,等待明年春天再回來……”
搖晃的蝴蝶轉的紙鳶眼前發暈,她漸漸有些困了,闔上了眼,不一會便睡了。
少女的聲音漸漸弱下去了,帶著微微的吐息聲,一下一上。
地上的司川閉著眼,久久無眠,沒想到,這個堂皇入室的少女輕易就撥動了他的情緒。
他兀自笑了一聲,能讓他情緒產生波動的人不多,她剛才摸著蝴蝶的那刹,似是在觸碰自己那顆早已被蒙塵的心。
司川覺得,她莫不是有參透人心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