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飲，著墨色衫，未戴頭飾，不束發。多出沒於黃粱酒館，見者多放下心戒，以酒會友，或與之徹夜攀談，或奉上千金萬兩，更甚者欲嫁女陪之。雖如此，錢飲者，概未曾受之。隻一人，長久於黃粱酒館上房。

“飲公子！”說話者是黃粱酒館的老板，姓康。年六十四。從二十一歲便在此開了這家酒館，一生未娶。康老板為人和善，與飲公子相識已久。

“啊？”錢飲揉揉眼，勉強睜開，“我又睡著了。”

“是啊！讓我扶你上樓去吧。”

“張公子呢？怎麼不見了？”

“張公子非要回家把家裡那尊大佛搬過來送給你！晃晃悠悠地就回去了。”

“哦？又得麻煩小康公子了。”錢飲憨憨地笑著。

“飲公子客氣了。”

錢飲撐著桌子，勉強站起來，對著康老板擺擺手，“不用管我了，我去……睡……睡覺！”說著，搖搖擺擺地向樓上走去。

康老板看著錢飲瘦削的背影，不禁感歎，飲公子也隻有喝醉的時候才會叫他小康公子了，五十幾年了，我都快滿頭白發了。話說，這小子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怎麼總把爛攤子丟給我啊！說了幾百遍了，彆老是和彆人喝酒，彆老是和彆人喝酒，怎麼就是不聽話呢！其實，康老板根本不敢當飲公子的麵這麼說，隻能在心裡數落他。

“飲公子！飲公子！佛像太……嗝~，太大了，我帶不過來，但是，嗝~”，張公子扒這酒館的門，臉色通紅，酒還沒醒。康老板趕緊跑過去準備扶起張公子。誰知道迎麵撞上了一個佛頭，“啊！”一聲慘叫從黃粱酒館傳開。

“但……但是，我把佛頭給你，嗝~，搬過來了，誒嘿嘿！”張公子傻傻地笑著。

康老板長歎一口氣，“我這把老骨頭還能扶幾個人啊！”說著，還是將張公子扶了起來，顫顫巍巍地把他送回家了。

佛頭留在了店外，在稀薄的月光下，竟映襯著那佛頭不似尋常佛頭那般和善，仿佛添了一絲清冷。

第二日一早，黃粱酒館照常開門，佛像卻在康老板麵前擺著。

“誒，康老板，這佛頭是怎麼回事兒啊？”啊全剛搬完酒壇子，看著店裡還沒來客人，就過來跟康老板閒聊了。

“彆提了，那個張士霖，昨天又喝醉了，非要從家裡搬個佛像來給飲公子，結果佛像沒搬來，到扛了個佛頭來。”

“那張公子真是奇怪，每日必來找飲公子喝酒，怪不得被人說是不學無術，難當大事。”

“隨他去吧，反正他給咱們的酒錢又從沒少過。再說了，飲公子也沒說什麼不是？”

“那倒是，隻要飲公子說一個“不”字，我絕對把他轟出去！”阿全說著拍了下佛頭，仿佛那佛頭就是張士霖一樣。

“你轟？你怕不是想讓張員外把咱們酒館端了。”

阿全摸摸頭，不好意思地笑了。

“行了行了，快去乾活吧！”

康老板也治不了阿全這說話的毛病。

這黃粱酒館裡就一個小二阿全，一個康老板，還有一個常常找不到的飲公子。說這裡是酒館，還真就是個“酒”館，沒有後廚，隻有酒窖，而且下酒菜隻提供生花生，要是有人想吃菜，得自己帶來。

“康老板，今日飲公子在不在？”

康老板一抬眼，果然又是那張士霖，身後還跟著兩個下人。

“張公子啊，你是知道的，飲公子在不在也不是我能說了算的。您且再等等吧！”

張公子皺起了眉頭，有點兒憂慮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