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景色變幻,光影流轉。一扇玻璃劃分出了內與外兩個世界。
柳行戴著耳機聽音樂,用手拄著下巴發呆,好像除了這一種方式也找不到任何有意義的事情去做。
好吧。如果有。她也隻會選擇這件事。
耳機是一葉小舟,音樂是一片大海。戴上耳機就等於拿起船槳,她可以去往現實中無法抵達的國度。
好吧。在她的腦海裡。
路途太過漫長,歌單早已輪播過遍。貌似終於發覺長時間處於一種狀態有些過於無聊,她拿掉耳機,捏了捏眉心,閉上雙眼,舒緩一下勞累的大腦。借以跳脫回熱鬨的喧囂中。
車廂裡的旅客形形色色,像五彩斑斕的空中的泡泡一樣,每次停泊都是一場旅行,與他們的相遇和交集都是短暫的。戳破了就消失,下車了就消失。
“妹妹,吃塊餅乾嗎?”她被拉進喧囂。
柳行聞聲抬眼看過去,是坐在她對麵的一位女生。容貌看起來文文靜靜的,年齡比她大一些。穿的是一件褐色毛衣,上麵另彆了隻小貓胸針。很年輕,很舒心,給人一種烤紅薯的味道,香香暖暖的。
她伸手小心翼翼的從盒子裡拿出塊黃油餅乾,並禮貌地朝女生漾出笑意來,“謝謝姐姐呀。”
不算社交悍匪,但她選擇性社恐。應付親戚無疑是棘手的,但對於這種善意且溫良的姐姐,社恐什麼的,煙消雲散。
鄰座是位從上高鐵開始就一直兢兢業業趕工作,手指頭敲冒煙,但臉上保持著“世界什麼時候毀滅”風平浪靜卻怨氣深重的男士,看起來下一秒頭上也要冒煙了。
鄰座的對麵,也是從上高鐵就始終如一昏睡的大爺,甚至有時打鼾發出了呼嚕嚕幸福的聲音,不過顯然兩人的“始終如一”存在著天差地彆的溝壑。
據柳行此前觀察,女生一直在看劇或閉著眼睛休息,且三人全程無交流。所以柳行很快地做出了判斷,她也是一個人來的。
有了餅乾作為媒介,有相同處境的兩人很快就打開話匣子。
但出於確認和友好,柳行還是率先問出口:“姐姐也是一個人來旅遊的嗎?”
“旅行?哈哈不是,我是大學放假回家的。”
現在是六月末,正值放假返家的時間。空氣中泛著獨屬於盛夏的氣味,燥熱交織,聯結著遊子難耐的心。不過車廂還算涼爽,再加上時間的煎熬,漸漸磨平了心中的躁動。
但還是有留存的雀躍盤旋。
等回到家,有了空調和西瓜,就可以輕鬆豎立起新的屏障了。
靜了片刻,女生看到她也孤零零的,身邊看著都不像她的親人開口問道:“那你是高中生嗎?一個人出來家長不會擔心嗎?”
柳行認真地回答:“算是吧,我剛中考結束。家長的話還好,因為我在那邊有親戚,可以幫忙照應。”
女生聽後有點驚訝,但很快又表示理解。
驚訝的是按理說這個年紀獨自出行家長大多會放心不下,有許多顧慮萌生,擔心在外遇到危險等等。轉瞬理解的是其實這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出來一趟還能鍛煉自己,長長見識。總之,好處大於壞處。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嘮著,大多是瑣碎。比如坐太久腰痛,抱怨怎麼還沒到之類。
時間也許聽懂了她們的對話,無聲加速流逝。
語音播報如約響起,昭示著歸家的歡喜和分彆的遺憾。
臨下車前,女生熱絡地和她道彆,順便提議加了聯係方式,都在一個城市有空可以找她去玩。
就這麼新添加一位好友,還有點恍惚。
柳行點開她的主頁,昵稱是33。思考片刻,改了備注‘熱心的餅乾姐姐’。又給媽媽發微信報了平安,隨後把手機揣進衣兜裡,邁步走出站台。
她很快就打到了車,對司機念出了一個陌生的地名。
這次的車程不算很長,半個小時就到了。
柳行下車四處張望一下,接著目光中就出現一道闊彆已久的身影。
那人年歲和她相近,氣質卻與剛才的餅乾姐姐截然不同。
餅乾姐姐給她的感覺是烤紅薯的味道的話,那她就是烤紅薯的炭火,熾熱的有些過頭。
柳行不知是被陽光炙烤還是熱烈波及,笑容比從前更盛,“譚之,好久不…”話還未來得及說完,就被迫迎接了一個巨大的,喜悅的,毫無保留的擁抱。
剩下的話語融化在擁抱裡。接著有熱情化作岩漿噴出。
“OK啊!想死我了你!!!”
——
天空上鳥叫聲唧唧喳喳,樹蔭下聊天聲也唧唧喳喳。
有汗珠從額頭落下,似終於感受到正午氣溫的攀升。反正聊天不急於一時,二人準備先打道回府。
走路回譚之家不用十分鐘,但譚之還是搶著要幫她拉行李箱。
她們從小就認識,後來十歲的時候,因為譚爸工作變動調職南京,全家不得已離開桐陽。
算算有五年沒見,但好在她們之間一直斷斷續續有聯係。時間好像凝滯,流動的是身高,是經曆,是煩惱。所以無需太多敘舊,自然輕易熟絡起來。
柳行也沒跟她客氣,畢竟她還背著一個書包呢。譚之幫她分擔了點重量正好減輕她的負擔。
譚爸譚媽都還在上班,於是乎家中空無一人。
譚之因為她的到來,足足興奮了一個星期。許久未見,這次見麵的不亞於網友麵基。
她早就提前準備了些許,正如眼前,“OK,你穿這雙粉色的拖鞋吧。”
“好呀謝謝。”柳行彎腰脫掉鞋子,換上拖鞋。
譚之打開冰箱拿出早已冰鎮過的西瓜和汽水,接著雙雙癱倒在沙發上。
累,實在是累。將近九個小時的硬座,她早就渾身酸痛,坐在座位上的每一秒都被無限拉長,在後悔當初為什麼要拒絕媽媽坐飛機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