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不死的,你再說一次,修不修?”
黑熊怒吼。
他隻剩一隻的手裡捏著把槍,槍口抵著一個瑟瑟發抖的黑瘦青年腦袋,他另一邊手臂自肩膀以下空空蕩蕩,斷口處綁著厚厚的繃帶,繃帶處還有未凝固的血液滲出,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黑瘦青年鼻青臉腫地跪在地上滿臉涕淚,眼神驚恐萬狀,他身下的地上一片水漬,一隻手古怪地扭曲著,已然是被人強行折斷了。
“老板,老板你就給他修吧,不然,不然黑熊真會殺了我!他是煉獄幫的人啊!”
黑瘦青年哭嚎著哀求不遠處的老頭。
那老頭頭發油膩灰白,整個人仿佛被抽了水一樣看起來很是瘦小乾癟,露出來的皮膚上全是褶皺,他靠躺在一大堆亂七八糟的鐵灰色金屬零件中間,渾身臟汙醉醺醺地擺了擺手。
“嘿……讓他殺!反正留著你也沒什麼用!早晚要死的!”
黑瘦青年一臉絕望,他仰起頭瑟瑟發抖地祈求黑熊:“彆殺我,我幫您修!我在這兒乾了三年了,我也能給您重新裝一個機械手臂的,保證跟原來的一樣!真的!”
“就你?”
老頭醉眼朦朧地嘿嘿笑,“他那胳膊,是菲尼克斯兩年前出產的改裝機械臂,連接了腦芯片,光是材料,翻遍整個外區你都找不到,還跟原來一樣?就你那水平,再學個一百年也做不出來!”
“你敢騙我!”
暴怒的黑熊抬腳狠狠踹到黑瘦青年身上,青年慘叫著橫飛出來,撞倒了店門口壘起來的材料堆,頓時乒鈴哐啷一陣響,青年更是當場吐了口血出來。
原本聚在附近看熱鬨的圍觀者們呼啦一下整齊後退。
“老不死的,彆以為我不敢動你!”
黑熊雙目赤紅地狠瞪著老頭。
老頭“嘿”了一聲,還是躺在那兒不動:“你——威脅我也沒用!誰弄壞的你找誰去!我話就到這兒了,你這手,我修不了。”
說罷,打了個酒嗝兒,翻過身開始打呼嚕。
黑熊怒極,他喘著粗氣,龐大軀體哐哐踩在地上,兩步就走到老頭身後一把揪起了他。
“信不信我弄死你!”
黑熊單手就將瘦小的老頭高高舉起,老頭雙腳在半空晃蕩,因為窒息臉孔漲紅發紫,但他依舊一臉醉眼朦朧的樣子,還在嘿嘿地笑。
“好,好,你弄死我吧!”
人群外。
安娜看著突然拉起兜帽蹲到地上的餘初,一臉懵。
“怎麼了?”
她趕緊也蹲下來。
“回去了。”
餘初的聲音從口罩後傳出,壓得很低,她弓著背半彎腰快速往來時的路走。
安娜追上去:“這就走了?”
不然呢?等死嗎?
餘初一邊壓低腦袋加快腳步,一邊在心底吐槽,該慫的時候就要慫一點,她可不想這時候跑去撞槍口,黑熊那隻機械手被毀,她可是占了大功勞的。
“老萬不會真被黑熊弄死吧?”
安娜糾結。
餘初斜眼看她。
“那個,你不是LIN的女兒嗎?昨天冥火都護著你……”
安娜訕訕笑,在餘初的眼神中,坦白了真實想法,“我那定金都還在老萬那兒,他要沒了,我可就太虧了。”
餘初在心裡朝天翻了個白眼。
今天跟昨天的情況能一樣嗎?
昨天她出頭那也是迫不得已沒辦法才做出的選擇,當時她要不站出來,她鐵定也要被打成篩子了。
況且冥火有腦子聽命令會顧忌她,黑熊那一看就是個隻知道用拳頭說話的家夥,按照昨天他被人架走之前看她那眼神,估計一見著她就會衝上來直接手撕了她。
嗯,那樣老萬說不定還真能保住,不過她就成MT了。
還是個嘎嘣脆的一碰就倒的T。
她還沒偉大到能犧牲自己去救毫不相乾的人。
“救不了。”
拐進了旁邊的小路,餘初這才放鬆了神經,直白地對安娜說。
安娜的腦袋一下耷拉下來,滿臉失望,又依依不舍地往身後看,眼神中充滿了對她那交付出去的定金的留戀。
餘初好心拽了她一把,避開了一個沒蓋的下水道口,順嘴問道:“那個萬老板的手藝很好?”
“要死,哪個缺德玩意兒連井蓋都拿!”
安娜罵了一句,然後才後怕地回答,“我也不知道,但他們都說他厲害,”
小路兩邊擠擠挨挨了數不清的危房,看著搖搖欲墜隨時都能倒下來,橫七豎八伸出來的晾衣杆和懸掛著的破舊衣服幾乎要把天空遮蔽,極度壓抑的空間裡,腥臭的氣味從下水道裡透出,讓人幾乎窒息。
“聽說老萬以前還是專家呢,後來不知道乾了什麼躲到了垃圾場來。”
說到這裡,她稍微壓低了點聲音,用手指指了指太陽穴位置:“有人說他其實是瘋了,腦子不清楚了,所以才被趕出來了。”
“但是誰知道真假呢,他每天醉醺醺的說胡話,也搞不懂他到底是真瘋了還是喝醉了,隻要不妨礙他的手藝,誰管呢?反正垃圾場到處都是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