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恐怖片裡的配角,都是因為非要去一探究竟然後作死成功的。
餘初當即原地轉身準備往另一個方向走。
這時,細微的風夾雜著垃圾的臭味刮過,風中帶起了某個急迫虛弱的嗓音:“救……求……救救……”
然後是有什麼東西在地上拖動的摩擦聲。
餘初深呼吸平複心情,然後猛地轉過身打開強光照明。
強烈的光線讓黑暗中的一切無所遁形,餘初忍著雙眼的不適,定睛看去,發現有一團黑糊糊的人形東西正趴在不遠處的地上。
那東西還在蠕動。
!!
那一瞬間,餘初隻感覺全身汗毛倒豎,她幾乎是本能地掏出了槍指著地上那團東西。
“救……”
那個聲音斷斷續續。
是個人?
餘初眯了眯眼,確定了聲音就是從那團東西上傳出,她思考了一下,冷聲道:“抬起臉。”
那團人影看起來極為艱難地又蠕動了一下,然後就沒了動靜。
餘初也沒有動,耐心地冷眼在旁邊觀察了一會兒,十分鐘過去,那人影始終沒再動,餘初四處看了看,從地上撿了塊石頭扔過去。
石頭掉到了那人身上,他還是一動不動。
“死了?”
餘初嘀咕,她並沒有靠近過去仔細看,而是直接雙手插兜轉身從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已經清楚記下垃圾山地形的餘初,繞了個大圈,又在附近溜達了半個小時,然後換了個方向回到了原來那個地方。
遠遠的,她就看到那團人影還趴在那兒,與一個小時之前一模一樣,絲毫沒動過,就連她扔過去的石頭也還原封不動地待在他身上。
真死了?
餘初想了想,放輕腳步,謹慎地從他身後方向一點點靠近。
一直到距離拉得很近了,那人也沒有動靜,餘初深吸了口氣,從背包裡拿出M的上衣裹在手上,然後從附近垃圾堆裡撿了根不知道什麼金屬的杆子,一手維持握槍對準的姿勢,一手艱難地拿著金屬杆戳那人。
沒有反應。
她加了點力氣,把他整個人翻了過來,然後用大亮的終端燈光照過去。
嘶!
看清楚他模樣的餘初倒抽了口冷氣下意識退後一步,金屬杆也沒握穩地掉在了地上。
那是一個整張臉都已經腐爛完全看不清原來樣子的人。
不,不僅是臉。
餘初目光微轉,落到他裸露的手腳和破爛衣物下沒被遮住的身體上,那些皮膚也已經全部潰爛流膿了,他的手指與膝蓋部分地方,因為爬行中與地麵摩擦,血肉都被磨掉,已經露出了骨頭。
燈光照到地麵,長長一條膿液與血肉混合的痕跡從附近一座垃圾小山延續到這裡,是這人爬過留下的。
餘初難以想象這人承受的痛苦,也不敢想在這種情況下這人居然還能一路往外爬地找人求救,這得有多強烈的求生欲?
沉默地注視了他良久,餘初深吸了口氣,走近過去蹲到他身旁,忍著強烈的不適與嘔吐欲望,仔細打量起來。
這一看,讓她發現了異常。
她皺起眉頭,拿起剛才摔掉在地上的杆子,用包裹著M衣服的那隻手拿著金屬杆,小心地撥開這人臉上與血肉膿液混在一起的雜草一樣的頭發。
他的臉孔完全露了出來,他的鼻子嘴巴已經全部潰爛成了一大團無法分辨的惡心肉團,還有蛆蟲在血肉中鑽進鑽出,而潰爛得最嚴重的是他眼睛的位置,他上半個腦袋腫脹得像是傳說中的巨人觀,仿佛隨便戳一下就要當場爆炸。
餘初感覺到胃裡返上來的酸水,她一下子側過頭摘掉口罩乾嘔起來。
這種惡心感覺,仿佛夢回被舍友強行拉著看下水道美人魚的恐怖記憶。
這時,那人似乎感覺到了什麼,腦袋微微動了一下,嘴巴裡發出了非常虛弱的“嗬嗬”聲,還有不斷重複呢喃的幾個字。
還活著?
餘初趕緊壓下反胃感,然後深呼吸重新戴上口罩,靠近了過去聽。
她聽到這人在說:
“眼睛……”
眼睛?
餘初再次將終端的光照到他臉上,尤其是在眼睛的位置仔細看了看,一道細微的金屬反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眯了下眼,拿起金屬杆,金屬杆前端慢慢插入血肉裡的感覺就仿佛陷入沼澤,軟綿粘稠,讓人覺得惡心,但是很快餘初感覺到金屬杆前端碰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
她控製著顫抖的手,挑開了這人眼睛附近那些膿腫腐爛的肉瘤和黏液,藏在血肉下已經深深陷進去的那個東西顯露了出來。
那是兩隻機械義眼。
這人接受過身體改造?
是這兩隻義眼,讓他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餘初猶豫了一下,她試著用金屬杆輕輕撥了撥其中一隻義眼,陷在沼澤一樣的血肉中的義眼輕易被撥動了位置,原本應該像植物根係一樣被固定住的接駁線路完全失去了依憑,餘初用金屬杆一挑,那隻義眼帶著後頭密密麻麻的細小金屬絲線一起被從泥淖似得的血肉團裡挑飛了出來,滾落到了地上。
那人痛得發出了一聲慘叫,但大概是沒有力氣,就連慘叫的聲音都很細微。
餘初如法炮製地把另一隻義眼也挑了出來,那人又失去了動靜,大概是痛暈了。
但從他潰爛身體的細微起伏上,餘初判斷他還沒死。
可就算把造成潰爛的義眼拿掉了,他這個樣子,也活不了多久了,也許幾個小時,也許幾分鐘,或者下一秒,他隨時都會死去。
餘初盯著這人,良久之後歎了口氣,伸手進口袋裡,掏出了那個小藥盒,打開取出了一顆粉色藥丸。
在外區的傳說裡,昂貴的粉色藥丸可以治好所有的疾病。
餘初自然不信,也充分懷疑這藥丸背後可能藏著更大的危害和陰謀,但是眼前這人馬上要死了,而他自己似乎還並不想死。
“如果你僥幸活下來了,記得還我10萬。”
她嘀咕著,因為分辨不出這人血肉模糊的臉上到底哪裡是嘴巴,她隻好直接把藥丸用金屬杆捅進了血肉當中。
然後她把M的衣服往地上一鋪,盤腿坐在衣服上,托腮等在一邊。
有的沒的想了很多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忽然聽到原本昏迷的人發出一聲慘叫,她一驚,猛地抬頭。
這聲慘叫尖利痛苦,全不似之前的虛弱。
然後,這人身上潰爛的血肉伴隨著蛆蟲像熔化的塑料從骨頭上流下來,很快他的身體就隻剩下了骨架。
但是伴隨著腐爛血肉的離開,他的骨頭上又長出了新鮮的血肉。
餘初跳了起來,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嚴重動搖她世界觀的場景。
不過半個小時,剛才那個全身潰爛的人,已經脫胎換骨——字麵意義上的脫胎換骨了,他的臉上長出了新的血肉,身體也重新恢複了完好,皮膚完整,十指毫無缺失,唯一的不足,是他臉上僅剩兩個空洞的眼睛。
——他的雙眼沒有長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