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認錯。
梅殊睜開眼,回過頭,看見的就是覺真的黑眸。
她眨了眨眼睛,然後笑著開口:“醒了?”
覺真如夢初醒一般,他猛然低頭,額頭上,一塊灰白色的發帶落了下來,正好落在了他的手上。
覺真看著那塊發帶,他猛然想起,在那夢境之中,他也係著那樣一塊灰白色的發帶……
他剛要伸手去拿,梅殊卻已經一把收了過去,她把發帶係上自己的長發,隨後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灰塵。
覺真的目光落在她的頭頂那塊發帶上,他的眼眸不由得發燙,他哽咽一般開口:“這發帶……”
梅殊以為他在問她,為什麼會在他的額頭上,她笑了笑:“昨晚你渾身發熱了,我就用它沾了水給你祛熱,你不會介意吧?”
覺真喉頭哽得厲害,他看著梅殊,眼睛逐漸發紅,他想問她,這發帶是誰的,還是還沒有說出口,梅殊就笑著開口道:“看你這樣子,應該是已經好了。既然你好了,那我就先走了。”說完她轉身就要走。
“等等。”覺真起身,他伸手抓住她的衣袖,“你等等。”
梅殊回頭,對上的就是他通紅的墨眸,她心頭一顫,聲音也低了下來:“怎麼了?還有事嗎?”
“你怎麼……你怎麼會在這兒?”覺真問她,他眨了眨眼,祛除眼裡的濕意。
梅殊轉了轉眼珠,隨後她笑了:“路過。”
覺真執拗抓緊她:“你騙我。”
梅殊看他抓著她不放:“小師傅,你這樣抓著我,是出家人該做的事嗎?”
這話一出口,覺真猛然收了手,他坐了回去,手指尖發顫。
梅殊看他那副受驚的樣子,不由得笑出了聲,一邊笑,她蹲下身,一邊湊近他:“小師傅,你真的好有意思啊,我不相信,你這麼聰明,都還沒有看出來——我不是平常人啊。”
覺真的睫毛顫了顫,他看著梅殊,眼神莫名地堅定下來:“所以,你是妖?”
梅殊啞然失笑。
覺真看她這樣,他又說:“你不是妖,那你是什麼?是仙,還是魔?又或者是鬼?”
梅殊伸手,點了點他的帽簷:“是什麼都和你無關,小師傅,我們有緣再見。”話音落下,梅殊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覺真伸手想去抓她,可是卻隻能撲了個空。
他無力地握緊了手,眼圈發紅,閉上眼睛,他的心頭痛苦異常——為什麼,為什麼我總覺得,我抓不住你,寧紓,這到底是為什麼?
如果,如果這世間有什麼東西,能夠幫我困住你就好了。
這樣,你就不會不要我了。
覺真這樣想著,他又恍然覺得自己可怕,他如夢初醒地看著自己的雙手,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有這麼可怖的想法,隻是一個見過幾次麵的女子,隻是她和夢中之人格外相似而已,他怎麼會突然有這樣可怕的想法?!
這一刻,他又陷入了困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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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去白駒過隙,一晃眼,三年就已經過去。
這三年裡,梅殊除了偶爾當救兵去拯救男主以外,更多的就是縮在碧江邊悠閒度日。
蘇暮雨倒是經常來找她,不是和她喝茶聊天,就是問她討這討那,梅殊都已經習慣了,兩個人也算得上是朋友。
這一日,梅殊依舊坐在江邊的楊柳樹下垂釣,遠遠的,她就聽見了馬蹄聲。
梅殊回頭,就看見一身紅白騎裝的蘇暮雨正騎馬朝她的方向而來,而她的身後,跟著一白袍僧衣的男人,臉上戴著同色的帷帽。
兩個人的馬在木屋前停了下來,蘇暮雨翻身下馬,一臉歡笑地朝梅殊跑過來:“寧紓,快看,我把誰帶來了?”
梅殊放下釣魚竿,她起身,臉上帶著微笑。
蘇暮雨跑到梅殊身邊,拉住她的手,然後對她介紹:“寧紓,你還記得嗎,他是我的好朋友,覺真。”
梅殊看向覺真,兩人四目相對,覺真眸色深邃。
事實上,這三年以來,他們已經見過很多次。
每次他遇到危險,她都會出現救他,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以後,她又會消失不見。
每一次見了她以後,他都會做夢,在那夢裡,紅衣女子的麵容也從最初的模糊變得逐漸清晰,而那種疏遠和親昵,厭惡和喜悅,歡喜和憎恨,他也逐漸記起。
在不久之前,他又一次受傷,她救了他以後,他終於在他的夢境裡,完整地看見了那女子的臉,而她的臉——分明就是寧紓!
他記得那個夢,那個令他血脈噴張,無法忘懷的夢,他記得在那夢中,他和她在那小榻之上纏綿,她的身子,她的溫度,她的呼吸,她的低吟,還有她哭紅的眼睛,顫抖的瞳孔,複雜的情緒……他全都記起來了。
他看著她,心道,這一次,我終於回到你的身邊了,寧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