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進去時,那戲台子上的姑娘正抱著琵琶,唱著吳儂軟語的小調,鬢邊的芍藥紅的豔麗。
邱宇棠坐在台子正下麵,他正在一邊嗑瓜子一邊聽曲兒,依舊是一身白西裝,大頭皮鞋,戴著那斯文人的眼鏡,一副痞子人的樣兒。
不過難得的是,他的身邊站著一個人。
那人穿著水色的厚旗袍,外麵裹著厚厚的棉衣,頭發梳成長長的麻花辮,一張小臉俏白,氣色說不上好。她的肚子已經隆起,把棉衣撐著,格外顯懷。很明顯,這是水仙。
梅殊走到邱宇棠身邊時,是水仙先看見她,水仙的眼裡立刻露出緊張,有些些許防備,她伸手推了推邱宇棠,低聲開口:“爺,有人找你。”
邱宇棠不耐地撥開她的手,他回頭,看見的就是一身紫色旗袍的梅殊,她身上的白狐狸鬥篷襯得她膚若凝脂,邱宇棠眼前一亮,立刻起身微笑:“阿瀲,你怎麼來了?”
梅殊有話直說:“有空嗎,想找你聊聊。”
“有空。”邱宇棠笑了,“你想聊什麼,我都奉陪。”
梅殊轉身就往茶館外麵走,邱宇棠自然跟上,水仙也要跟著,邱宇棠卻回頭冷冷開口:“彆跟著我,就在這兒坐著,我會回來。”
水仙的臉上露出委屈,不過她到底不敢違抗,隻得老實在那兒坐了下來。
梅殊和邱宇棠出了茶館,兩個人順著街道走,昨夜下了雪,街道有些濕潤,還有些肮臟的積雪,邱宇棠輕笑開口:“阿瀲,外麵冷,不如我們找地方坐坐吧。”
“不了,”梅殊直接拒絕,“我怕我坐下來,連命都沒有了。”
邱宇棠神色一僵,他回頭盯著梅殊:“阿瀲,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我什麼意思你不知道嗎?”梅殊冷笑,她也不掩飾了,“俞澤的事,難道不是你做的?新會茶行的事情,難道不是你們邱家的手筆?”
邱宇棠聞言,他的臉色直接沉了下來,他伸手抓住梅殊的肩膀,語氣充滿怒氣:“俞瀲,我和你同窗那麼多年,在你心裡我就是那麼卑鄙無恥的人嗎?”
“難道不是嗎?”梅殊反唇相譏,“之前但我們家裡威逼利誘我的人,不是你又是誰?!”
邱宇棠看著梅殊充滿憤怒和仇恨的眼睛,他突然笑了起來,隻是笑聲裡有些許悲哀,他鬆開梅殊,後退兩步:“是,我是威脅過你,我不是好人,可是俞瀲,我就算怎麼想得到你,再怎麼想逼你,我都不會拿俞澤的命開玩笑。俞澤的事情我聽說了,那條水路也的確是我們家在管,可是那條路不光是我們一家在管!俞瀲,你要弄清楚,我邱宇棠敢作敢當,我當初對不起你的那些事,我哪件沒有認?若我真是因為你我之間的事情懷恨在心想要報複,我早就已經打上門來炫耀了,又怎麼可能會等到現在?!”
梅殊看著他這樣言辭鑿鑿,她扯了扯嘴角:“你的意思是你沒有要害俞澤,他的事情隻是意外?”
邱宇棠點頭:“我真的沒有做過。”
“那新會茶行的事呢?門口的那些人,是不是你喊來的?”梅殊又開口道。
邱宇棠眸色複雜起來,他看著梅殊,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道:“俞瀲,你們家的事,今日已經在商會裡傳開了,你弟弟出事,你爸病倒,你們茶行的口碑出問題,這些事我都知道。我其實很想幫你,可是我不能,我可以告訴你,你們茶行發生的事,不是我們家乾的,不過,我知道是誰做的,隻是我不能告訴你。”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邱宇棠的神色格外複雜,“俞瀲,我隻能勸你,你若真想你們俞家安穩活下去,從今天開始,你們就彆做生意了,等叔叔的病好了,你們就離開這裡吧。”
梅殊的眉頭皺得更緊:“聽你的意思,我們家似乎是得罪了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
邱宇棠沒有否認,他隻是苦笑:“阿瀲,看在我們同學一場,我對你又是真心喜歡的份兒上,你就彆問了,知道得太多,有時候並不是好事。”
梅殊冷笑:“所以你這是為我好?”
“是。”邱宇棠直接地說,“我曾經是真的很想娶你,可是現在,我知道我們之間不可能了,所以我隻希望你餘生安好。”他說完這番話,隨後轉身就走,背影沒有絲毫留戀。
梅殊看著他的背影,一時間隻覺得心頭五味雜陳,她想,就連邱宇棠這麼說,看著這一次,俞家真的遇到大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