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新開了間藥堂,名為和和。這和和藥堂有著兩條不成文的規矩,其一:尋常病症不收!此規矩多少是過於清高了,這開門治病的,哪有挑病看診的規矩。要想這股子傲氣可是帝都頂有名的九康醫館也是不敢如此居高自傲的。而和和藥堂另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專為婦女義診!與其他藥堂醫館不同的是,為婦女看診的是位女大夫,另設屋堂,麵覆薄紗,無人見過真顏,隻知一身素衣,氣質非凡。帝都宮中倒是有女醫官,可這民間女大夫卻是極少的。窮苦人家的女人平日裡看不起婦病也羞於找男大夫看病,隻能苦捱,更甚之等死。這一拒一收,和和藥堂成了帝都的另類,瞬時間聲名大噪。
和和藥堂隻男女兩位大夫,並無打雜的夥計,凡事兩大夫皆自己操持,並不每日開門會診,除婦女上門看診外,疑難雜症需提前下帖,大夫可登門看診。今日藥堂又是休憩,這已是連著休憩的第七日,帝都開始入了冬。蘇鬱立於窗前,定定的望著對街牆角蜷縮著的衣衫襤褸的小乞丐,紅唇微啟“藥堂可以有個夥計!”
應淮端坐於桌前研讀醫書,像是看書看的癡了,頭也不願抬起,隻淡淡回道“不宜!”
雲歸端坐於一角,聞言抬頭看過來,緘默的如同不存在一般。
藥堂門前,有人拚命捶打著大門,打破了這一室的寂靜“救命啊!大夫!求求您開門救救我夫君!求求您!”聲音沙啞,這裡不是她第一家求的藥堂,可沒人願意救她的夫君。
“彆求了,這九康醫館都不敢收的人,你還真信這小破藥堂能救命?”
另一人附和道“要我說,這尋常病症不收的規矩,莫不是隻會看婦人病症才想出來糊弄人的法子罷了!”
一陣哄笑聲過,婦人的求救聲也偃旗息鼓,屋內三人靜默的聽著,並無所動。
“胡說,這藥堂的大夫醫術了得,我的病就是她治好的!”
“既如此了得,你且看她敢不敢收治你家男人!”路人嘲諷的話音剛落下,藥堂的門破天荒的開了,這突兀的響動引得看熱鬨的眾人都圍過來,婦人似也未從眼前的事實前緩過神來,呆愣了片刻後跪倒在應淮腳下,聲淚俱下“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夫君!”
應淮退開一步,抬眼瞧著躺在破舊木板車上的男人,頭部受了傷,此時臉上滿是鮮血,甚是駭人。
“進來吧!”
婦人似乎生怕應淮後悔,趕忙爬起一鼓作氣的將男人拖進藥堂。隻身將丈夫拖進藥堂已廢了她的全部力氣,此時顧不得其他,隻癱坐在地上,雙手顫抖著,嘴裡反複哭泣道“大夫,求您救救他!救救他!”除了慌亂,其中並無多少感情。
應淮蹲下身子,細細打量男人的傷口,抬眼看向婦人“傷口處滿是碎木屑,若未猜錯該是你家的木柴。下手如此重,想必抱著殺了他的決心,你隻需再等最多半炷香,便能圓了你下手時的心思,如此,還要救?”他雙眼定定看著婦人,語氣裡不是其他藥堂查看傷勢後的避之不及,也沒有識破真相後的鄙夷,隻淡淡一句為何還救,像個不涉凡塵的謫仙。
婦人掩麵哭泣“我是一時被迷了心竅!我們一家老小還得靠他養活,若他死了,孩子年齡尚小,該如何生存啊!”
“可救活了他,你仍會過上與此前一般的生活,苦不堪言!”蘇鬱從屏風後走出來,一身繡工精良的紅衣,與樸素的藥堂格格不入。她的聲調分明是悠揚婉轉的,表情也平淡如常,似在話家常,可她那麼站在那裡,又如同鬼魅般鄙夷的看著眼前的一切,與此前麵覆白紗給她看診時宛若女菩薩的樣子全然不同。
她沉著聲“你曾日日盼著這樣的苦日子何時到頭,眼下,苦日子便要到頭了!”婦人似是被蘇鬱的話嚇著了,又或是擊中了她內心真實的想法,她止住了哭聲,轉頭瞧著躺在地上的男人,滿是慌張擔憂丈夫生死的情緒冷靜了下來。蘇鬱唇角微揚,抬眼掃了地上的男人一眼,呼吸雖微弱,但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這刻時間仿若是停滯的,無人在著急男人的死活,他可能也從未想過有一天,他的生死掌握在他動輒打罵的妻子身上。婦人在思量,為往後的日子考量著,終於像是下定了主意,眼神堅定的望向應淮“我……我不後悔,求您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