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鬱停了筆，將寫好的方子壓於杯下，起身踱步行至樂衍跟前，見她臉上生起紅暈，僅是如此幾句，便氣成這副模樣，見著她過來，更是劍拔弩張。

“樂衍姑娘憂思過度，久病難愈乃是事實。在下不過是好生勸慰，姑娘卻要過分解讀，如此性情屬實是擔不起祁王殿下另眼相待的。”

樂衍怒極反笑，另眼相待？是了，任誰看了她都受著祁王的恩寵，可她到底不過是一顆棋子罷了。那時，樂衍不甘於自己落得在黑屋裡被老鼠啃食而亡的淒慘下場，想要向坊主求饒時。祁王出現將她從那間黑屋內救了出來。

帝都的世族子弟多是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表麵裝的一副為天下萬民，正人君子的模樣，其實最不在意天下萬民的死活。他們隻講尊卑，視她們這些賤民的命如同草芥，樂衍本是見慣了這些人的做派的，隻是祁王不一樣，她仍記得他望著她狼狽不堪的模樣時的眼神，他明明也是那樣高高在上的看她，可他的眼裡有她許久都沒有見過的憐憫，他那樣身份的人，竟也會對她有憐憫。隻不過到頭來也隻剩下憐憫，她總以為，憑著自己的美貌，憑著自己在樂音坊內學來的討男人喜歡的手段，她會在祁王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可這一年多來，祁王會對她坦誠，會在酒醉時傾述自己不受寵的境況，他那樣的信任她，那樣看重她，卻隻讓她成為自己在樂音坊那樣人多口雜之地的耳朵，她隻得了這麼一顆棋子的身份。而坊主礙著祁王的吩咐，不再要她賣身，也遵循她的意願陪客，她才得以過上體麵的日子。

婢女推門進來時看到的便是這麼一幕，樂衍眼含著淚，而蘇鬱戴著帷帽氣定神閒的站在她麵前，怎麼看都是欺負人的架勢。平日裡樂衍對她這個婢女是極好的，見著自家姑娘受氣，婢女秀眉一蹙，撈起袖子便要上前給自家姑娘爭一口氣。可架勢尚未擺開，蘇鬱卻轉身拎著藥箱走了，將這主仆二人晾在一邊。婢女看了眼離去的蘇鬱，隻瞧見了遇風被吹起的白紗，隻一瞬，蘇鬱的臉並未看清，人已走遠。她又看自家姑娘這副惹人憐的模樣，二話不說便跟著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