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看著的我，眯起眼睛，避開了魯月月脖子上閃亮過頭的貝殼頸環。

其次，不對勁的就是魯月月。

她變得越來越漂亮，滿臉都是宋玉給她的國外高檔化妝品，走到哪裡都能吸引無數目光，她開始變得異常貪婪，無止境地掠奪一切有價值的東西，但卻始終無法滿足。

宋玉的存在，就像與她共存的王子，給了她所有她想要的，也讓她的貪婪愈發無窮無儘。

還有一個人，很不起眼。她是魯月月最好的朋友，準確來說，在魯月月和宋玉交往之前，她們是最好的朋友。

嚴小娟從疏遠，避而不見，到同魯月月爭吵，無不為這無聊的日子增添一出好戲。

兩個女人為了個宋玉吵得不可開交，實在是最最愚蠢可笑的事，當然事實證明，宋玉那副皮囊確實是有很大的用處。

最為令人在意的，是齊嵐的改變。他變得越來越胖，毫無節製，一刻不停的在吃東西，無論上課下課，即使教師被發現了，也依舊往嘴裡塞東西。

自從宋玉到來，這種變化就是注定的。

“蘇眠，你也變了……”齊嵐在我後麵低低出聲，難得見他沒有滿嘴碎屑。

我知道。我道。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知道。我道。

“我們，都中了詛咒。”

我知道。我輕輕道。

詛咒，永遠解不開的詛咒，無論怎樣兜轉，就像個死循環，困在裡麵的人隻能等死。

我對他笑了笑道，你若不想就此胖下去，可以嘗試運動運動。

打開窗簾，外麵沒有陽光，但還不至於顯得死氣沉沉，我看見齊嵐愣了一下，竟是有些高興的點了點頭。

這是我最後一次笑，自是因為後麵的事，讓我連最後的人性也化為虛無。

4

在第一件案件發生的一個多月後，學校徹底變成了血腥現場。

魯月月被發現死在校泳池中，而她的好朋友嚴小娟被分屍，同樣浸在泳池裡。

魯月月被水泡的浮腫，整張臉扭曲變形。致命原因是她拿來炫耀的宋玉送的貝殼頸環。她柔順美麗的長發此刻漂浮在水麵張牙舞爪，脖子上清晰的暗紅色勒痕，頸環幾乎扯斷了她一半的脖子。

另一具屍體就不太能多看了，一顆頭還在地上，睜著眼睛望這裡看，四肢和軀乾部分穿著的是魯月月的洋裝，死因不明。

引發的何止是恐慌，一時間全校的人都在擔驚受怕。校方將整個學校隔離，宣稱這件事是因為兩個女孩的恩怨，又因為及時處理了現場，才沒有任何一家報社能夠報導出去。

我就站在泳池邊，看被人群包圍住的宋玉悲痛欲絕的哭泣，訴說自己對愛人的愛，然後義憤填膺地指責那個殘忍至極的凶手，恰到好處的眼淚，抑揚頓挫的語調，無不讓人讚歎他的演技，演繹出仿佛自己並不是這件事的主導者一般。

就這樣，我們又一次對視上了。

宋玉的嘴角勾勒出近似勝利者的笑容，深深的眼窩下，透露出些疲憊。

回以一個嘲諷的眼神，轉身離去。

下一刻，我就聽見他的譏笑，黑壓壓的一片瞬間朝我這邊湧來，不知是什麼，但那確實，足以致命。

——妄想和死神爭命，你算什麼東西！

——我確實什麼都不算，但你們本身也就是垃圾。

我還記得，在意識消退前，是如此回答了一句。

醒來後，是在熟悉的地方。自己的學校，自己的班級，自己的課桌上。

是的，在許久許久，久到想不起來的以前的那天，便是這樣一番光景。

周圍的人很少了，金大成一心撲在為魯月月找回公道這件事上，完全沒有離開這裡的自覺，現在正恬不知恥地同先生據理力爭。

齊嵐在樓下跑步，在我說過讓他運動運動之後，他就很少坐著狂吃東西了。

總歸是，有點不一樣……

“你想看看，自己能不能贏嗎？”

陰測測的聲音如雷貫耳，宋玉不知何時湊到旁邊。

你到底想做什麼！

“嘖嘖嘖，你說的是什麼？是他，下一刻就會化為灰燼，”他指了一下門口的金大成，“還是他，接下來就會死於非命……”又指了指不遠處奔跑的齊嵐。

宋玉！

“噓——”他用大的嚇人的力氣按住我，“你看，這火苗，真好看……”

就這麼眼睜睜的，金大成，就在我的眼前，開始燃燒。

他的慘叫甚至還沒開始發聲，就在轉瞬即逝的火中泯滅，再無痕跡。

就這麼呆滯了幾秒鐘，還沒來得及等我做出反應，在場的所有人爆發出了洪水一般的尖叫，慌亂逃躥。

“這是他自己給自己的懲罰，火氣太大，總有一天會燒到自己的不是嗎？這簡直是對他最完美的結局。”麵前的人咧開嘴，臉色比第一次見到時還要白，在每一次的事件發生後，他都顯得無力許多，或者說，變得更加疲憊不堪。

“真是悲慘啊。”我緩聲道，“你比起自己身上的力量，竟還不如。”

大概戳到他痛楚，宋玉霎時怒目圓睜，手上的力道要把我捏碎似的。

“那又如何！不過是幾天壽命，沒了也就沒了！反正就是比你們這等低劣的凡人好上許多，我殺死你，比殺死一隻害蟲還容易！”

“好啊，你殺。”

“你……”

“你動不了我，不是嗎？”

“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

“你每次都問同樣的話，真是愚蠢啊。”

——因為，我們是一樣的啊。

5

事情的原委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彼時蘇眠還是個對人和和氣氣的好學生，宋玉的轉學，帶來了一場又一場的命案，他作為死神把那所謂七宗罪的詛咒開始運行。

第一個被奸殺的人，代表色欲。門衛，代表懶惰。魯月月，代表貪婪。嚴小娟，代表嫉妒。金大成，代表暴怒。齊嵐，代表暴食。蘇眠，則是傲慢。

就在蘇眠與宋玉對峙之時，目睹過每一場命案卻被留到最後的齊嵐奮不顧身上前救了蘇眠一命。

宋玉和齊嵐當著他的麵化為灰燼。

宋玉是殺了那個自稱暴食的死神才活下來的，也就是說，陷入詛咒的七個人需要殺掉上一個死神，才能活下來。

代表色欲的宋玉被殺死，蘇眠成為了下一個名為傲慢的死神，他應該找到下一個地方開始新一輪的殺戮。

但他卻沒有。

他拚命耗費著自己的力量一次次輪回，將宋玉的靈魂困在自己製造的結界裡，誓要問出結束詛咒的辦法。

這一次，已經是第二十七次了。

如果其中任何一環出錯，蘇眠想拯救的人還是會消失不見。

不知道他剩下的壽命還能維持幾次，也許接下來一次次的輪回中他會喪失了原本正常的秉性，留給他的詛咒，將會是永遠永遠活下去。

第二十八次輪回，又開始了。

天空再一次陰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