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滴水滑至尹小朵唇角,她倏然回神,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竟是一邊走,一邊流下了眼淚。
剛剛觸目驚心的一幕仿佛隻是一個噩夢,在落淚的瞬間夢醒,周遭依舊是“震耳欲聾”的嗩呐聲、鑼鼓聲,尹小朵卻覺得那些鬨哄哄的聲音離自己無限遙遠,心底似有個聲音破土而出……
何其相似的凶案現場、作案凶器,會是巧合嗎?
禮堂近在眼前,戴著金色麵具的穆雲辰此刻正端坐在二輪車上,身後是白須人郝仁,以及數位村中有權有勢之人,他們皆麵帶笑容靜靜站在那裡,等待著接親隊伍的到來,每一個人都在努力為穆雲辰鋪就一條萬劫不複的不歸路。
尹小朵用力眨了眨眼,不是夢,那的確是穆雲辰,麵具之外的半張臉美得“恍若天人”。
該來的,還是來了……
尹小朵本想在婚禮開始前想辦法攔下穆雲辰,把話問清楚,隻要他說“不是他”,她便相信他,之後儘可能在婚宴上幫他做些什麼。
主NPC就這樣輕易死去,尹小朵總覺得到頭來受影響最大的隻會是自己,若就此喪失了線索獲取來源,她會陷入極其被動的境地。
可劇情的走向並不如尹小朵所願,她隻是身在局中“孤身奮戰”的亡靈,她能力有限,保護好自己都很難,更何況現在站在她對麵的不止捉鬼人,還有郝家村全部有權有勢的村民。
尹小朵沒辦法騰出手擦眼淚,隻淚眼朦朧遙遙望向穆雲辰心裡默默想著:“他應該不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吧……”
“他現在會在想什麼呢?應該挺開心的吧……畢竟這樁婚事,是他想要的。”
“小花說,他們死的時候也會痛,穆雲辰做了那樣的事,他們應該不會讓他死得太舒服。”
“他死的時候應該也會很痛苦吧……”
“他好像在……笑。”
尹小朵回過神來時,自己已捧著葉凝霜的靈位站在了穆雲辰麵前。
穆雲辰的確在笑,卻隻是衝著靈位,他甚至沒有抬眼去望尹小朵,仿若得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珍寶一般,將葉凝霜的靈位小心翼翼護在了懷裡。
“彆怕,我會保護你,會送你離開這裡……”
保護誰?離開哪兒?葉凝霜嗎?可她不是,被你親手殺了嗎?
尹小朵不是什麼聰明人,隻儘可能小心翼翼多觀察多留意,用自己有限的線索和時靈時不靈的直覺,去判彆彆人說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
她本已勉強說服自己接受了“穆雲辰因愛生恨、為錢鋌而走險”的設定,但在聽到穆雲辰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她心中突然有種強烈的直覺。
穆雲辰沒有說謊,他此刻對著葉凝霜的靈位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心的。
不知怎麼的,在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尹小朵的眼淚竟像是開了閘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
“啪嗒啪嗒”落在托盤上的眼淚終是引起了穆雲辰的注意,抱著靈位的手顫了顫,他抬起眼,似是顯得頗為疑惑。
尹小朵忙轉過身去,將托盤放在地上,胡亂抹了一把臉,在王婆子的催促下,匆匆退去了一邊。
一個真心實意說著要“保護一個人”的人,怎麼會……是殺人凶手呢?尹小朵不敢繼續往下想。
“謝謝……”是穆雲辰的聲音,他好像在衝自己說話,尹小朵來不及回頭去望,王婆子已然將她拉到了禮堂外空地人少的地方。
王婆子將一塊沉甸甸的銀錠子和一把鑰匙交到了尹小朵手上:“做得不錯,你的任務完成了,以後穆雲辰的房子就是你的,你在咱郝家村也算是有家了,這都是葉老爺賞你的,拿著吧。”
尹小朵一愣:“什麼意思?”
王婆子急著去接即將下轎的葉凝霜,將東西往尹小朵手裡一塞不滿道:“裝什麼傻?當時讓你去做喜娘說好的,接了親就算你任務結束,該給的東西都給你了,彆磨磨唧唧的,快走吧,婚宴沒你的事兒了!”
直到這一刻,尹小朵才發現禮堂外麵除了圍觀的村民之外,還多了許多身著黑衣、手持利器麵色肅然的陌生人,他們正逐一檢查在場村民手持名帖,沒有帖子的,被他們當場拿下不知送去了什麼地方。
而有名貼的,也並不能儘數進入禮堂,隻有村長那一類在村中地位頗高、且與葉家有關聯有錢有權的人才被允許入內觀禮,就算是忙前忙後的村長親信賀平、新娘侍婢江映雪、媒婆王婆子和幾個吹嗩呐打鼓的樂師,也隻能在圍牆外麵隔著院子遠遠瞧上一眼。
尹小朵哪頭都不沾,彆說在婚宴上做些什麼,以她的身份就連站在圍牆外遠遠看上一眼都不被允許,眼看黑衣人離自己越來越近,她必須得走了。
“進不去就進不去吧,反正賀平他們也沒進去……與其擠在人堆裡去看一場結局已定的死局,還不如不看。”
隻要看不到,她就看不到穆雲辰痛苦死去的模樣。
隻要看不到,就算以後她知道穆雲辰是被冤枉的,也不會太難過。
“抱歉,我能力有限……閒事也不是每一次都能管的……”
尹小朵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眾人眼中的“葉凝霜”正推著穆雲辰往禮堂院子裡走去,穆雲辰似是顯得很高興,時不時打眼望向自己身後的新娘,一坐一立一對璧人,分外相襯,人群自覺退避三舍,對這一對“異樣”的新人投以神色各異的注視。
昏暗巷子這頭的尹小朵,孤零零站在人流儘頭,仿若與世隔絕的孤魂野鬼,與巷子那頭的熱鬨格格不入。
收回目光,尹小朵用力握緊了手上的鑰匙:“也好,以後安全屋就是我的了……實在不行,我就一個人往裡麵一窩,誰也彆想找到我!”
“林一說得也沒錯,穆雲辰和小花他們不一樣,他沒有親人朋友,死了也不會有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