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棺 “狐狸,你一直在瞞我。”……(2 / 2)

以鏡為媒聘風月 星一田 5298 字 11個月前

周潯細看那石棺裡的白骨,說道:“這些是伏妖師的骸骨。”

他又一思量,說道:“樹屏山下有一個村莊,叫藏野村,這個村莊裡住的都是伏妖師。這些伏妖師死後,墳墓常常會被挖掘,屍骨都會被盜。原來,消失的屍骨都在樹屏山上。”

靈均問道:“你怎麼知道這些屍首都是你們伏妖師的屍骨?”

周潯道:“看他們的手指,右手的食指與中指。對比兩隻手,隻這兩個手指是並攏的,而且節骨相互彎曲,因為這兩根手指常用來夾符,並且出符時,這兩根手指的力道也比較大,所以這兩根手指的骨節會粗一點。”

靈均看去,果不其然,那些骸骨的手指都有這樣的特點。

周潯將自己的手指比出來,他那右手的食指與中指在自然的狀態下,也是並攏的,並且這兩根手指相較其他的手指,要顯得粗一點。

漸漸的,山寨裡的那些妖精也都圍攏了過來,周圍顯得異常喧鬨,眾人也都無比驚駭。

靈均一眼就瞧見了人群中的寧源霜。他神情冰冷肅穆,整個人繃得似一尊石像。簌簌的夜風中,靈均注意到他飄迎的長袖之下,那指尖有鮮血滴落。

那個將銀鈴魂魄打散的刺桐信徒,說不定就是他。

寧源霜看著這些白骨,皺起了眉頭,遠遠地對靈均說道:“老先生的伺童,本事還真是十分了得。”

***

過了晌午,天雷隆動,不一時,下起雨來,雨下得十分滂沱,雨珠直直砸落下來,似乎能把一把傘打破為止。

靈均向寧宗主要族譜查閱,寧宗主二話不說便給了。他自己一人在那黑咕隆咚的祠堂裡看,查了一陣,果被他查到了“溪過”這個名字。

原來,這個人是不知吾母親的伺童。不知吾的母親叫寧夙鳶。

可是,寧夙鳶的伺童為什麼要潛藏在扶雲城裡?難道是因為寧夙鳶殺人作惡的事情連累到了她,以至於她也被人人指責?但如果這樣,她為什麼不一走了之,非要在樹屏山下藏了幾百年?

靈均看到最後一格,竟發現那最後一格裡寫著個“卒”字。“卒”的下一行,寫著後周顯德七年正月十二。

也就是說,溪過已經死了。溪過死的那年,也正是狐狸母親死的那年。那一年山寨裡死了不少狐狸,從族譜上看,這一年的死亡數目是最多的。

靈均想起,這一年,狐狸寨開始肅清天師餘孽,但凡家中能找到刺桐花圖案的人家,皆被斬殺。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他想了片刻,坐不住,又孤身一人到山上去找那生魂陣了。

這回倒是運氣不錯,叫他找到了原先的那一小片桃樹林。但桃樹此時已經全部枯萎,那桃子掉在地上全爛光了。想來,這裡原先應該是有個遁地陣的,但桃樹一枯,陣式顯然也被消除了。他又回想那夜追黑影的路徑,依稀地走去,走了片刻,果真又看見了那六座放棺材的房屋。

房屋周圍已經黑霧繚繞,陰邪之氣甚重,但周遭的六棵槐樹已經全數枯萎,散發著陣陣腐臭氣息。看來,這裡的生魂陣已經解除。那五個孩子的魂魄,也應該是被人取走了。

隻是,這地方,這樣院門對院門的布局,仍然容易招引妖邪,屋中又都擺有棺材,凶煞之氣甚重,常人若是不小心進入這裡,也極其容易被鬼魅纏身,陽氣儘失。他正欲動手將此地燒毀移平時,忽又看見了道路中間那棵極其怪異的樹,這樹發著紅光,滿樹的“紅瑪瑙”在風中似珠玉作響。

他便收了手,因為不知道這樹上麵是不是還有彆的玄機。再又走進各屋裡去,發現那些棺材都已消失不見,屋子裡滿是厚厚的灰塵,但地麵上,卻無任何腳印。

此時,屋頂上一道黑影閃過,雖極其輕巧,但仍被靈均覺察到了。他追出門外,見遠處一個人影正往林中跑去,靈均追了幾步,喊道:“狐狸,你為何跑?”

那前頭的人影便停下了,慢慢轉過身來,說道:“我怕你發現。”

靈均道:“你為何會怕我發現?”

不知吾支吾道:“我怕……”

靈均道:“你怕山上會有危險?”但話裡冷冷的,似有些嘲諷之意。

不知吾道:“你為什麼要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好像我是個做賊的,你以前說話可從不如此冷淡。”

靈均轉過身,看著天上群鴉飛過,雨又大了些。他再次回頭望向不知吾,隻覺得隔在他們之間的雨霧很密很密。

不知吾道:“山上雨大,我怕會有危險。”

靈均卻道:“我們都被騙了。這是個鏡像陣,鏡像陣,出陣的方式,根本就不是什麼鎮宅符的符咒筆畫,是有人故意把我們放出去的。但凡會布陣的,無論是生魂陣,還是活人樁,都為三角,因為三角最穩,所以也隻需三人的魂即可。而這裡卻立了六個生魂,所以,其實是布了兩個陣,我們自始至終,隻不過是困在外麵的一個陣裡罷了,根本就沒有走到真正的那個陣裡去。恐怕,這個陣,也不是為了鎮壓什麼,而是為了藏什麼東西。”

他回頭,去看不知吾的眼睛:“狐狸,你有什麼要告訴我的嗎?”

不知吾的瞳孔顫了顫,隻敢輕聲說道:“沒有。”

靈均道:“那便好。我們走吧。”語氣依舊冷淡,但神情卻極其平常,毫無喜怒之色。

他們一前一後走了沒多遠,前麵突然竄起一道火光。

火光平地而起,直衝天穹,呼呼地燒動著,像大風呼嘯。

真是不可思議,在這大雨裡,火也能燒成這樣。

靈均將手一攔,手背搭在不知吾的腰上,與他後退了幾步,說道:“這火,燒得恐怕是怨氣。”

他又一次看向不知吾,“狐狸,你一直在瞞我。”

不知吾的臉上出現了驚恐之色,顫抖著聲音說道:“哥,你看到遠處的那個人了嗎?他就站在樹底下,一身黑衣。”

靈均回頭望去,那樹底下什麼也沒有。周遭的每一棵樹下,都是什麼也沒有。

不知吾道:“為什麼你看不見他?為什麼你們都看不見他?哥,我在這裡認識了一個人,他說他不知道自己叫什麼,他也想不起從前的事情來,他就像一條喪家之犬,茫茫然不知所歸。”

靈均眉目緊鎖,說道:“那個人,恐怕隻在你心中罷了。”

說完,背過身去了,此時,前頭的火也燒儘了,靈均隻管自己走去。

不知吾看著他的背影,感覺那背影一直在遠去,不斷地遠去。在黑色的雨霧中,縹緲而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