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聽了薑尚儀說的話很多被留下的孩子都比較失望，但如意卻覺得這樣剛剛好，自己的目的隻是進宮來做一個普通的女官，並不需要有多高高在上，所以反而每天都很怡然自得，附帶的還有跟如意住一起的小姑娘，徐慧，隻有十歲的孩子。

訓育監每天上午會授課，下午則是跟著年齡大一些的宮女學習宮裡的工作，這天如意是跟小徐慧在廳堂洗衣擦地。

兩個人先是一起洗衣服，說是一起，其實大部分時間都是如意在洗，這些衣服大部分都是那些被選出去練習舞蹈的孩子的，如意不需要去練舞，所以必須接受了洗衣服的事，徐慧因為年紀較小，隻能跌跌撞撞的幫如意提水，提半桶灑半桶，然後在如意洗完衣服之後再拿著去晾曬，因為夠不著繩子還能踩著水桶掛衣服，倒也算想儘辦法。

可是這樣工作還不算完，兩人洗完了衣服又開始去教課的廳堂擦地。

隻見小徐慧扁著嘴道：“姐姐，你說為什麼每次都是我們在這裡擦地洗衣呢？她們都有輕鬆的工作。”

如意笑道：“因為擦地是最不需要力氣的事啊，在大家裡你年齡最小，力氣也是最小，所以這件事情就安排給你了。”

“可是姐姐不是啊，那為什麼每次她們跟姐姐換工作姐姐都會同意呢？”

“嗯，因為我做什麼都可以，所以如果她們有事情不方便的話我就算是幫忙了啊，反正都是在做事。”

“哼，她們都是在騙姐姐啦，哪是什麼幫忙，她們其實都是去偷偷地看那些姐姐跳舞去了。”

“去看跳舞？”

“是啊，貴妃娘娘和德妃娘娘選出來的那些姐姐都在練習跳舞，說是會在皇上的即位慶典上表演，每天穿著好看的衣服在哪裡跳來跳去，剩下的姐姐們就每天去偷看，還有的姐姐會私底下練習呢。”

“她們是想要學習跳舞麼？”

“才不是呢，剛開始她們也不去偷看，後來聽說假如跳舞的時候萬一被皇上選中，以後就可以做娘娘了，就不用乾活了，然後她們就開始偷看偷學。”

“做娘娘？哦，所以她們進宮就是為了這個嗎？”

“是啊，她們每次看到宮裡的娘娘就很羨慕，前擁後簇，很有氣勢，難道姐姐進宮不是想要做娘娘嗎？”

如意笑了笑：“不是，我進宮從來沒有什麼特彆的目的，也沒有對做娘娘這件事有過想法，隻是想要做一個普通的女官。”

“難怪我總是覺得姐姐很安靜呢，讓人特彆舒服。”

“那麼你呢？小徐慧為什麼進宮呢？”

徐慧沮喪的道：“說出來姐姐可能不信，我本來也沒想進宮的，但是因為聲名所累，就被郡守選中進宮了。”

如意目瞪口呆的看著徐慧道：“聲名所累？小徐慧很有名嗎？”

徐慧皺著眉頭道：“姐姐莫不信啊，我五個月就會講話了，四歲就熟讀《論語》，八歲就寫詩寫文章了，我在湖州很有名的，所以郡守聽說了以後，就跟父親說想讓我進宮，然後就來了。”

“不是說進宮是自願的嗎？”

“呃，父親跟我說宮裡有天下最多的藏書，我喜歡看書，就自願了。”

如意這次是真的無語了，這也可以？這樣奇葩的理由，這...娘說得對，這的確是人外有人啊，四歲讀書八歲寫詩，自己這個時候還在跟小夥伴兒們玩泥巴呢，就算現在，這個孩子現在才十歲而已就可以通過宮廷的選拔。

接著徐慧又無力的說道：“本來以為進宮了就可以有無數的書可以看了，但沒想到就是每天乾活，姐姐我好累啊。”

“宮裡有宮裡的規矩，我們剛來當然要先學習規矩了，就算是啊外邊這也算是入鄉隨俗麼。”

“是的姐姐，小慧懂了。”

“你要是真累了的話，可以先房間去，地也已經擦完了，隻剩桌子了，一會兒吃飯的時候我叫你。”

“好的姐姐，你太好了，那我先走了。”

如意笑著點頭。

這個時間階段的如意在宮裡實際上過得注定不是很好，兩位娘娘對於舞者的選擇看起來是在選擇孩子，其實是在選擇孩子們身後的家世，從選擇開始就表明她們成為了兩個世界的人，最終會有不同的命運，世家孩子們的最終目的是成為宮裡的娘娘，為家族爭取朝堂的話語權，而沒有家世的孩子最好的結果隻是成為有品級的女官，這就是身家決定的未來，這在世家孩子們心裡早已心知肚明，所以也不會有人降貴屈尊的來跟如意她們做朋友，有的隻是看不起，早早的就把她們當成了以後可以使喚的宮女，洗衣服、收拾房間都會讓她們來做，做好了是理所當然，沒有一句好話，做不好就是一頓臭罵，敢回嘴就用告訴娘娘趕出宮來威脅，雖然大家年紀都還不大，但已經把恃強淩弱掌握的淋漓儘致，如意也受到了很多欺負，但好歹如意聽從了娘親楊氏的話，做一個不會顯眼的普通人，慢慢地如意就發現越是想要表現自己優秀的孩子越會被欺負，所以甘心做一個不起眼的普通人，她的目標也不是爭著去做娘娘，就沒必要非要去表現自己的優秀，有了這樣的心態如意每天都會認真的跟著薑尚儀學習以及鍛煉自己處事的能力，不會去跟彆的孩子一樣去偷看偷學舞蹈。

如意開始一個人擦桌子，沒注意到薑尚儀來到了廳堂，看到隻有如意一人，問道：“怎麼隻有你一人？她們人了？”

如意嚇一跳，趕緊起身行禮，“回稟娘娘，她們都去看跳舞去了。”

“看跳舞？”說完搖搖頭，“我都已經告訴你們了，那不是你們該參與的事情，還是不知進退。”接著看著如意道：“那你怎麼不去呢？”

“啊？我？宮婢沒有太多想法，隻是覺得做一個普通的女官就可以了，宮婢就滿足了，有看跳舞的時間不如多熟悉一下以後的工作。”

“是啊，她們怎麼就不滿足呢？既然進宮來就要拋棄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控製一些超出自己能力的欲望，隻有這樣才能活得長久。”

如意有些遲疑小心的問：“娘娘，我們是不是隻要這樣正常的做下去就會成為女官的？”

“一般情況下是的，因為你們這些人進宮的情況不同以往，都是選拔一些有學識的、有家世的孩子，這樣你們就不同於普通的宮女，在學習結束之後都會成為女官的。”

“可是她們為什麼都想要去跳舞呢？”

“機會，是因為機會。”

“機會？”

“是的，她們都想要一個機會。你可能不太了解，宮廷的女官雖然名義上都是列屬皇上有品級的妃嬪，但有些人卻可能一輩子都難以見到皇上一麵，有些人就有機會見到皇上，所以後宮裡有一句話：不入五品不為官，意思就是隻有五品以上的女官才有機會見到皇上，見到皇上也才有可能改變命運，這也是女官的分界線，雖然都是女官，但五品以上的女官可以被稱為娘娘，五品以下的女官則是稱呼大人，隻有成為娘娘你才有可能繼續成為四品的美人、三品的良媛、二品的昭儀，甚至是大妃娘娘，普通女官則一輩子都隻能是女官，所以懂了嗎？她們想去跳舞是因為她們想要這樣一個機會，但機會並不是人人都有的，有的人天生就有，有的人天生就沒有。”說完笑了笑，問道：“明白了這些，你還是想做一個普通女官嗎？”

“雖然聽了娘娘的話宮婢很是動心，但宮婢還是想要做一個普通的宮女，進宮之前宮婢的娘就告誡宮婢，在宮裡不要出風頭，不要跟彆人爭搶，所以宮婢願意順其自然的走下去。”

“這樣挺好的，你有一個好娘親。”隻是又喃喃自語道：“隻是你不找麻煩，不代表麻煩不找你啊，皇宮裡哪有淨土。”

如意沒有太聽清，隻得詢問道：“什麼？娘娘說什麼？宮婢沒有太聽清娘娘的話。”

“哦，沒事，隻是一句感慨，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啊，我看你有一些眼熟。”

“是的，娘娘，宮婢之前在教坊司學跳舞的時候見過娘娘去那裡挑選舞樂伎。”

“你在教坊司學跳舞？”

“是的娘娘，宮婢的舅舅在教坊司任職，所以宮婢有教坊司學習的經曆。”

“雖然教坊司是管理賤籍舞樂伎的地方，但不可否認那裡有很多擅長舞樂的人，好了，不說了，到了吃飯的時候了，你也去吧。”

“是的娘娘。”

之後如意還是按部就班的做自己的事，隻是期間也多了一些其他的工作，蕭未央很享受現在大家都在看她的樣子，這種令人矚目的感覺讓她很沉迷，但所有人都去看了，隻差一個人就是如意，如意從來都沒有去偷看過她們練習舞蹈，這讓蕭未央很彆扭，於是找機會趾高氣昂的對如意說道：“我本來想要請你去看我跳舞，但我聽說你對舞蹈不感興趣，隻喜歡宮女的工作，並且喜歡幫助彆人，這正好，我有一些衣服因為需要練習舞蹈沒有時間清洗，你就幫我洗了吧，謝謝你了如意姑娘。”然後看著如意得意地笑。

如意也沒有拒絕，隻是答應蕭未央給她洗衣服，這對於如意隻是一個生活的小插曲。

這天如意還是在擦桌子，徐慧拿著筆在胡亂的寫寫畫畫，如意看著徐慧無聊的樣子道：“感覺沒有意思的話你也去看她們跳舞吧，據說是很好看的。”

“姐姐，你說我們這樣的學習什麼時候是個頭啊，我沒書看了。”

“應該快要結束了，我聽說在慶典之後我們就可以有各自的去處了，現在一切還是要以慶典的表演為主。”

“好吧，那我也去看她們練習去了，姐姐記得一會兒吃飯叫我。”

“嗯，忘不了你的，快去吧。”

另一邊在練習舞蹈的韋瑤看著門外邊偷看的一個女孩笑著走過去道：“喜歡跳舞嗎？”

女孩一臉的豔羨，忙點頭道：“喜歡。”

韋瑤繼續說道：“聽說這是為皇上表演的舞蹈，到時一定可以見到皇上的。”

看著女孩難過的樣子，韋瑤繼續說道：“這個舞蹈的話，正好是需要二十個人，假如有一個人受傷的話，那麼就需要有人遞補了，誒呀，千萬不可以受傷啊，那天我因為沒有看到地上的積水，差點滑倒。”說完眼睛瞄了一眼在另一個屋子練習的人就走開了，看著女孩若有所思的樣子，嘴角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小門小戶就是小門小戶，一句話就能讓她們亂了陣腳，胡思亂想，最終女孩還是抵抗不住心裡的誘惑，端了一盆水走向了蕭未央她們練習的房間。

蕭未央練了一會兒感覺自己有些口渴就想要出去找一些水喝，出門的時候卻沒有注意到門口的一灘水，一腳踩上去就滑倒了，蕭未央的一聲‘誒呦’驚動了裡麵的所有人，大家出來一看，蕭未央正摸著自己的腳踝在喊疼，薑尚儀也馬上跑了過來，“你怎麼了？怎麼回事，怎麼摔倒了？”

“地上有水，我沒有注意就滑倒了，我現在腳踝很疼。”

邊上教習舞蹈的女官聞言趕緊脫了她的鞋和襪子，眾人看了以後都驚呼一聲，薑尚儀趕緊道：“快去找尚食娘娘（六尚之一的尚食局），讓她安排一位精通骨科的司醫（古代醫官）過來醫治。”

然後問道：“是誰在這裡灑下的水？”然後看向四周圍繞的女孩們，這件事發生的很蹊蹺，對於這些在宮中經曆過很多的娘娘來說這件事疑點很多。

被韋瑤鼓動的女孩最終扛不住壓力，嚇得跪在了地上，“娘娘，是宮婢，宮婢在這裡擦地，不小心灑下的水，是宮婢的錯。”

這邊的動靜很大，對麵的韋瑤聽到了以後，也帶著人過來看熱鬨，徐慧看見這事也趕緊跑著去廳堂告訴如意，“姐姐，姐姐，”這時候如意正在練字，“怎麼了？”

“姐姐，快走，有熱鬨看了。”說著就開始拉著如意起身。

“怎麼了？你著著急。”

徐慧小聲的說：“姐姐，剛剛蕭未央在門口滑倒了，現在大家都在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