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話講“福禍無門,惟人自召”,意思是災難和福報不是憑空產生的,而是自己造成的。
還有一句話講“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意思是福禍是相互依存的,是可能互相轉化的,現在的福有可能就會變成禍,經受的禍也可能會變成福。
可是這些話對於賢妃娘娘劉氏來講又該怎麼慰藉?是怪她作為教導李治房事的宮女為李治生下了庶生皇長子?還是怪她不知死活的介入到了大唐的東宮之爭?
可是這些事又怎麼怪得了劉氏這個出身低微的宮女?作為同時教導李治房事的宮女,劉氏隻是其中的宮女之一,李治的前三個孩子都是宮女所生,劉氏隻是恰好生出了李治的長子李忠,這件事她無能為力,相反,作為教導房事的宮女,生孩子反而就是劉氏的本職工作。
再者劉氏作為一個地位的房事宮女,就算她生出了李治的長子,但自己的孩子李忠作為李治的庶生皇子,劉氏也從來沒有奢望過李忠能夠做太子,她知道自己的斤兩,也知道自己兒子的分量,皇後的兒子是為嫡皇子,妃嬪的兒子是為庶皇子,而她劉氏的兒子隻是有著庶皇子名義的庶生皇子,隻會是皇帝諸多皇子諸多皇子中地位最低的存在,皇後是一家主母,妃嬪是一家妾室,宮女就是丫鬟,李忠隻是丫鬟的兒子,所以劉氏從來都沒有什麼奢望。
但世事就是這麼捉弄人,皇後王婠嫁給李治多年無子,雖然淑妃蕭未央為李治生了一個孩子李素節,但大唐內有皇後淑妃不和,外有朝堂宗室和長孫無忌政權,這樣東宮之爭就在這樣一個不恰當的時機被拉上台麵,不恰當的時機就注定不會選擇出恰當的人,李忠從上位之初就沒有一個穩固的地位,他隻是所有人的一個妥協,李治的妥協是作為皇帝要穩固他上位之初動蕩的朝堂,王婠這個皇後的妥協是需要李忠這個養子來穩固自己皇後的位子,並且拖延時間到自己能有孩子出身,長孫無忌的妥協是麵對宗室發起的詰難他不能把太子的位子拱手於宗室,所以李忠從來就是臨陣磨槍的產物,試問這樣的人選又怎麼可能沒有爭端產生?
可是不管這其中的諸多緣由,不管李治、王婠和長孫無忌麵臨多少的難處,這跟宮人劉氏又有多少的關係?她沒有介入這些紛爭的能力,但同樣的,她也沒有拒絕介入的能力,介入或者不介入從來都不關劉氏的事,所以她天降鴻運,她的兒子成為了皇後娘娘的養子,就是大唐唯一的嫡皇子,太子的唯一人選,所以她母以子貴成為了皇後一人之下的四位大妃娘娘之一的賢妃娘娘。
福禍無門,惟人自召,那這樣齊天的洪福是劉氏自己招惹的嗎?怪她為李治生了下長子李忠?還是怪皇後生不出嫡皇子?劉氏在這些事情中什麼時候有過選擇的權力?所以這樣的福禍劉氏又該怎麼招惹?她隻是一個唯命是從的宮女罷了,聽人指使,任人擺布,是福是禍從來都不是她能決定的事,甚至很多時候她都看不清擺在她眼前的是福還是禍。
在這些事情上,如意都要比她更有選擇權,雖然她們都是出身小門小戶,一樣在宮裡沒有根基,但如意至少有李治的獨寵,有和皇後做交易的能力,甚至在換立太子這件事上麵如意還是始作俑者之一,雖然如意是為了報複蕭未央對自己的迫害,換句話說如意也是為了在這深宮之中有自保的能力,這都是劉氏做不到的地方。
就像現在,劉氏不會明白皇後看似在追究李忠這個養子的失格,實則是想穩固自己不太安穩的皇後之位,李治看似想要罷黜李忠實則是想要借著這件事表達對長孫無忌控製的不滿,劉氏看不透這其中的暗流湧動,看不到這到底是福還是禍,還是福禍相依,在劉氏的認知中皇後說李忠有錯,那李忠就一定有錯,而劉氏能想到的辦法就是跪著認錯、悔罪。
所以如意問劉氏這麼做到底是為什麼,劉氏不懂如意言語其中的含義,隻說自己錯了,因為她隻能看這麼遠。
至於劉氏為什麼有著如意難以理解的堅持,或許劉氏自己也不明白,她隻是想要抓住自己手裡的東西,努力的抓住,即使她本來就抓不住,得不到的時候她不敢奢望,但得到了劉氏就想緊緊攥在手裡,因為這是她兒子的東西,理由就是這麼簡單,這就是劉氏的得失觀,說她簡單也好,無知也好,愚蠢也好,她都認為自己的東西就能求來,跪來,就能不被彆人搶走,心誠則靈,卻不明白有些東西隻能爭來,搶來,甚至是先殺死自己的同類。
隻是劉氏可以堅持,李忠作為一個年僅十歲的孩子又該怎麼堅持?他跪的膝蓋疼,他跪的太陽曬,跪的大雨淋,跪的自己的娘親身體摧殘,於是李忠哭著向自己的娘親表示自己不想做太子了,不想自己的娘每天去鳳儀宮門口跪著了,甚至不想做皇子了,甚至想要換上宮女的衣服逃避這件事,這沉重的壓力讓李忠想要逃(曆史上有李忠穿婦人衣服的記載)。
不成想李忠這樣的作為傳出去反而更加為皇後放棄收養他的說法添柴加火,添磚加瓦,一個喜歡穿婦人衣服的兒子誰會願意收養?不怪皇後娘娘不要他,隻是可惜了皇後娘娘自己還要“罪己”。
隨著流言越傳越廣,李治和王婠看到長孫無忌對流言無可奈何,也感覺流言到了適合的火候,是該到了在朝堂上攤牌的時候:太子李忠行為舉止失格,皇後娘娘決定收回對李忠的收養名義,這是第一步。
這件事做成之後自然會有柳奭上書:太子不學無術,才疏學淺,德不配位,也沒有皇上嫡皇子的身份,不適合一國儲君的位子,這是第二步,目的還是罷黜李忠的太子之位。
然後王婠再提出收養李弘為嫡皇子,這是第三步,那麼第四步冊封嫡皇子李弘為太子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這就是李治和王婠商議好的步驟,有理有據,步步為營,環環相扣。
議事是在如意的蓬萊殿,李治慣常會在這裡,王婠也就來這裡和他商量這些事,如意陪坐。
事情議定之後王婠起身告辭離開,以王婠的察言觀色,她並不會做一個礙眼的女人,如意也起身恭送皇後娘娘離開。
看到皇後離開後如意倒是感慨皇後的才思敏捷,聰敏絕倫,在這上麵王婠可謂是如意現階段的老師,並且根據她和王婠的交易,她還要在李治這裡替王婠美言,其中她認為李治和王婠之間還有一個誤會存在,所以如意想要說清這件事。
而走出蓬萊殿的王婠沒走幾步,倒感覺自己忽略了一件事,眼下她都已經要收養如意的兒子李弘做養子,那自然要有所表示,於是王婠就想把李弘抱到自己的鳳儀宮生活幾日,也算是對李治愛屋及烏的“恭維”,並且還是做給外人看,證明自己要收養李弘的事,思緒之下王婠就轉身回去,隻是這一個轉身恰好遇到了如意要跟李治說的話。
聞言王婠就鬼使神差的躲在一邊偷聽了起來。
如意道:“陛下,奴婢不知有些話該不該說出來。”
李治道:“這裡沒外人,昭儀有什麼想說的可以暢所欲言。”
如意欲言又止,但還是問道:“陛下,你到現在心中可是對皇後娘娘還有芥蒂?”
李治道:“昭儀此話何意。”
如意道:“陛下,奴婢知道皇後娘娘出身並州王氏,所以皇上是不是還在為當年的事耿耿於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