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夜子爵按照蘇遠安的吩咐早早侯在聽風樓。等了沒多久,就看到男子一襲青衫出現在她對麵。男子手裡搖著一把小扇,麵上含著淺淺的笑意,好像哪家出遊的貴公子,卻又少了些少年風流,多了些精明沉穩。
他不說話,轉頭看向樓外。有達官貴人,有賣兒賣女的父母,形形色色,變作他的江山。他淺淺一笑:“我們許多年未出來了。”
他日夜操勞國事,又哪裡有這麼多時間遊樂。她不說話,靜靜茗著茶,蘇遠安看了她一眼,笑道:“子爵,今日我們喝酒。”
接著,不等她反對,就大喝了一聲:“來兩壇女兒紅。”
夜子爵皺了皺眉,不滿道:“你怎麼喝酒?”
“沒事。”蘇遠安帶著笑,搖了搖扇子道:“子爵,我想和你喝一次酒。我記得我曾和你說過,總有一日,會和你淋漓儘致的喝一場。然而這麼多年,我卻怠慢你了。”
夜子爵不說話,安靜看著他。然後輕輕彎了彎嘴角,卻總是點了點頭道:“好。”
他記得他的承諾,同她醉酒。然而,她卻不能實現她的承諾。
雖然她清楚的記得。當時虛情假意的她,當時刻意討好的她,說過怎樣豪氣的言語。同他一起治理這個江山,輔助他直到百姓安家樂業,然後和他一起遊遍大好江山。
當初她說的時候,並不把這當真,不過戲言而已。然而如今想來,卻隻覺得這些話宛如鋼針一
般,一針一針紮入她的心裡。
兩人不說話,隻知道倒酒,碰杯,灌下去。
他一直笑,她也笑,一言不發,感覺那些酒在心中火辣辣的燒開。過了許久,他突然開口:“如果我不發兵打遼人,在史書上,就是千古的罵名。可是……那些叛軍,不管發不發兵,卻都是正義之師。其實我知道的……”
他說著,似乎醉了一般,用一隻手撐住額頭,苦笑起來:“天下都說他們是正義之師,朝廷所做的一切都是錯的。朝廷打遼人,那是裡所應當職責所在,若叛軍出兵打遼人,那就是千古佳話。朝廷打遼人被叛軍夾擊,那不叫勾結番邦,那叫天命所歸。說起來……子爵,我真是不甘心呐。憑什麼……我做那麼多,都要被天下罵做昏君呢?”
說著,他又喝了一口酒,輕輕笑開來:“楊元自詡正義之師,卻在國難當頭之時不肯休戰。子爵啊子爵……”他抬眼看她,眼裡滿是疲憊:“你說,我該怎樣才好?讓位,那是不可能的。楊元這個人並非善類,日後坐上帝位,也不過是我父皇的翻版而已。我又怎能把天下交給這樣的人?出兵……我如何出?怎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