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武見她磨磨蹭蹭的,忍不住想要發火。在自己地盤上鬨出人命,還是中蠱死的,他都不知該如何善後處理,萬一這件事曝光,遭殃的不止是這個苗寨,連帶整個苗族都會受影響。
“快說!沒時間陪你耗,要不然你去跟警察說。”龍武急躁起來,就要動手推她。
麻安然搶先一步擋住,“彆動手。”
片刻過後,石雲英終於睜開眼,低頭看著地上的男人,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
“他叫熊思遠,縣城人。十三年前,他剛大學畢業,是市裡電視台的實習記者,有一次被派到這裡來做采訪報道,那時候寨裡相當重視,設了好酒好菜招待。”
“有點印象,那時候來了十幾個人,他是那個不怎麼說話的男孩子?”
跟著石雲英的描述,龍武的記憶被拾起,十三年前確實來過幾個人采訪,那時候是第一次有電視台到他們寨裡來,還是做的專題報道,為此動用了全寨的人力物力,籌備了許久。
石雲英點頭默認,“他一直跟在采訪團隊後麵,青澀靦腆,不太說話,但他是唯一喝完了高山流水的人。”
所謂“高山流水”,是專門為遠道而來的客人準備的,幾個年輕貌美的姑娘,一起為客人敬酒。一個接著一個往酒壺裡倒酒,酒壺形成一定的高度差,酒流出的高度可達一米。
客人的手不準觸碰酒碗,而是由未嫁的姑娘幫他倒酒,以前是為了驗證男人有沒有酒量、膽量,若是過了這一關,便可以娶心愛的姑娘,如今隻是熱鬨好客,圖個喜慶罷了。
當年,給熊思遠倒酒的姑娘,正是石雲英。
她一手持酒壺,往碗裡倒酒,一手持著酒碗,讓他喝下了碗裡的酒。
酒的度數高,特彆烈,辣喉嚨,十分嗆口,很少有人能喝完。一些自稱千杯不醉的人,到了這也會被喝趴下。
“他們那十幾個大男人,一開始自信滿滿,嚷嚷著能喝,結果一個個喝了一半就不行了,隻有他,一副小身板,漲紅了臉,暈頭轉向的,還不肯服輸,硬是喝完了。我就是那個給他倒酒的人,覺得他有勇氣有擔當,一眼就相中了他。”
說到這,她笑了。
這個笑容是回味往事的喜悅,發自內心的欣賞。
“那時候寨裡不像現在搞起了旅遊,要住宿就要去鎮上,他們十幾個人,天天來回跑也不是辦法,所以他們借宿在寨子裡。”
“我想起來了,他就是住在你家!”龍武一聲驚呼。
石雲英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帶著些許嫌棄,大概是嫌棄龍武打斷了她的回憶吧。
“是,阿姐們都看出來我對他有意思,所以故意安排他借宿在我家。可惜幾天相處下來,我發現他這個人很沒意思,一心隻有工作,一跟他說話,他就躲開,或許隻是對我沒意思。”
石雲英說到這,眼神憂傷了起來,沉浸在愛而不得中,久久未語。
“所以,你給他下蠱了?”麻安然犀利地指出重點,不是她不想傾聽她們的故事,而是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死因。
石雲英被麻安然的話拉回到現實,立刻抽離出來,繼續說:“聽說你是蠱師?其實我家祖上也會下蠱,隻不過會的不多,到了我這一輩已經失傳了。阿母見我對他朝思暮想,給了我一個下蠱的法子,於是我給他下了蠱。”
“什麼法子?”還未等麻安然提問,龍武龍吉倒是更在意,異口同聲地問。
石雲英見他們倆興致如此之高,嚇得一愣,“這是祖上的秘密,怎麼能與外人說?而且我們傳女不傳男,不能告訴你們。”
語畢,她還對麻安然說了句“對吧”?以求的同類的認同。
麻安然一時語塞,沒想到這女人還挺能遵從祖訓。
“那你說說下的什麼蠱,這總可以吧?”龍吉生怕龍武動粗,搶在他動手之前問。
石雲英猶豫了一會兒,對麻安然投去請求幫助的眼神。
麻安然感到納悶,她們又不認識,為何石雲英好似對她非常信任?難不成在她心裡,她們都是蠱師,所以有種莫名的認同感?又或是她不知道哪些可以說,哪些不能說,而她知道麻安然是高級蠱師,這是在向她尋求答複?
“跳過蠱的部分,直接說結果吧。”
石雲英還真的點頭回應,像是得到上級首肯似的。
“我給他下了情花蠱,就在他臨走前的晚上,他終於眼裡有了我,我們翻雲覆雨,共赴巫山。雖然第二天他還是跟他們回去了,但沒過多久,他又回來找我了,還說要娶我。”
“你們結婚了?”龍武詫異地問。
這個寨子裡,不管誰家大事小事,他都知道。更何況婚姻大事,苗人相當重視,寨裡有人結婚都會宴請三天,他怎麼會壓根沒聽說過?
或許是戳到石雲英的傷心事了,她無可奈何又帶著怨念,搖了搖頭。
“那時候他在寨裡住了好些天,我們整天在一起,我帶他走遍了寨裡的每一個角落,我以為他不會走了,沒想到他最後還是被單位叫了回去。”
“你這是遇到渣男,被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