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擁抱沒有溫存多久,就要繼續趕路下山了。
一路上,她們又聊了許多。
吳恙像一個好奇寶寶,不停地聊麻安然的事,關於她的媽媽,關於麻婆婆,還有龍吉,但都是些瑣碎的事,聊得麻安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就算是情侶間互亮底牌,想知道對方的事無巨細,也得有來有往吧!
怎麼隻有吳恙單方麵提問,麻安然老實作答呢?
於是,麻安然將話題一轉,向吳恙提問:“怎麼一直說我的事,你的爸爸媽媽呢?你好像從來沒有提起過。”
吳恙頓了一下,很快掩藏住小心思。
她以一種極其誇張的方式,像演戲似的,“我小時候過得可慘了!”
“可”字還特意加重了,拉長了。
麻安然見她演起來了,便順著她,誇張地問:“怎麼個慘法?”
“我小時候是個乞丐,我不知道我的親生父母是誰。有記憶以來就住在一個大倉庫裡,那倉庫夏天熱得要命,冬天冷得想死,又黑又臭,還有很多老鼠。我們一共有十幾個小孩,有男有女,有比我大的,也有比我小的。還有幾個男的,凶神惡煞的,他們每天逼我們上街去要錢,如果沒要夠錢,回去就要挨餓,還要被毒打一頓,所以我經常要乾些偷摸騙的事。我們經常吃不飽,也睡不好,還經常被打到吐血,生病了也沒人管,隻能自生自滅,好慘的!”
這情節在電視劇裡看過,但吳恙說這些時候的表情,又認真又搞笑,而且語氣特彆誇張,很難不讓人懷疑,她是在胡編亂造。
“那也太慘了!後來呢?你逃跑了嗎?”
“對!你怎麼知道!”吳恙一副星星眼崇拜的樣子。
這拙劣的演技,麻安然要破功了。
“我看你住的地方是教師宿舍,你又還在讀書,應該是你爸媽是老師吧。”
吳恙恍然大悟,“對哦!你還挺會察言觀色的嘛!”
“還行還行。”
“我的養父母是老師,不過他們很早也去世了,所以我一直住在那裡,靠他們的一些積蓄活著。不過我明年就畢業了,苦日子終於要熬到頭啦!”
前麵那些話,吳恙是帶著詼諧幽默的語氣,而這句話卻是十分正經,不像是假的。
“養父母?”
“你是不是不信我啊?我說的是真的。”
“你小時候真的是乞丐?”
“是呀!真的,真的。”
不知怎麼的,吳恙越是正兒八經地說,越是叫人難以置信。
實在難以把吳恙和乞丐聯係在一起。
“到底真的假的啊?你騙我的吧?”麻安然還是不太相信。
最後這五個字,戳到吳恙的痛處。
她甩開麻安然的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不信算了!”
這麼看來,吳恙沒比她好到哪去。
從出生就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淪落成為乞丐的那幾年也不知道是如何活過來的,好不容易有了養父母,還沒過上好日子又失去了,她隻不過是去三江鎮旅遊采風,好心送婆婆回家,卻又中了這不知名的蠱毒。
這一樁樁,一件件,換做任何一個普通人,都是百般折磨,讓人身心俱疲的致命一擊。
她們都擁有悲慘的童年,是同病相憐的人。
可吳恙對自己的身世隻字未提,還一直在積極陽光生活,對她更是不吝嗇的誇讚,毫無保留的體貼和關心,不計代價的回報。
這一刻,麻安然覺得自己罪該萬死,之前竟然對她有所猜疑,處處提防。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相信自己的感覺,也相信吳恙的真心實意。
或許,她活得太緊繃了,她應該學會去相信人,學會與人相處,學會如何愛人。
她小跑追了上去,挽住吳恙的胳膊,黏黏糊糊地說:“我信你!真的,我隻信你。”
“誰要你信我了,彆信我!”
吳恙還在生氣,嘴巴撅得都能掛油壺了。
“我就信你!”
“哼!”
“彆哼!”
“就哼!”
整條山路都能聽到這兩位幼稚鬼,你一句,我一句,有來有回又毫無實際內容的互嗆。
她們所在的這座山的對麵同樣是陵園的山,那片區域還沒開發,現在是一片荒涼,樹葉掉得七零八落的,隻有樹乾孤僻地撐著,光禿禿的黃泥巴清晰可見。
山腳已經有挖土機在動工,但現在這個時間點,挖土機也下班了。
昏暗的夜色中,山腰處的一團火焰尤為明顯,像是一棵樹被燒了。
吳恙指著那邊,驚奇地問:“安然,你看那邊,起火了!”
話音剛落,那團火就滅得無影無蹤,“怎麼沒了?我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