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慢慢說完,在對麵二人轉頭的間隙,迅速抓起小狐狸的素手,靈力為刃在他的指頭割下一道血痕光,取血念咒在竹怠的腰間竹牌上畫上了師徒咒。
這一係列的動作行雲流水,速度極快,隻在一刹那便完成了,與平常竹慢慢慢吞吞的形象極為不符,似是使上了過去落下的所有速度。
不一會,在一人一狐惱怒的目光下,一道青竹綠絲與赤紅靈絲分彆從竹怠和小狐狸的指尖纏繞而出,再在兩人間結出了一道複雜的文字符,耀眼的青光與赤光彼此糾纏在一起。
這意味著二人的師徒咒成了。
師徒咒一成,師徒二人便命數相連,契機相連。
被迫結成師徒咒的二人臉都黑了,竹怠是煩躁著在未來的日子裡,她除了睡美覺,可能還要額外分心在這徒弟身上,更重要的是,結了這個師徒咒,外人就都知道這小狐狸是她的徒弟了,這樣她還怎麼把小狐狸賣到合歡宮去?
小狐狸則屈辱地傻白甜麵具刹那崩潰,他烏黑而無害的瞳孔瞬間縮成泛紅的豎瞳,妖異而如嗜血的凶獸,他細長素白的手緊握成拳,青筋在手背上凸起。
但他低垂著頭,細碎的長發帶著大片陰影遮擋住他的大半張臉,很好地隱藏著他真實的麵目。
想他堂堂大教教主,竟淪落到這幅田地,不僅要偽裝成幼崽示人,還要屈辱地當這個廢物女人的徒弟。這女人是半分靈力都沒有,比螻蟻凡人還要差上幾分。
等他恢複過來,他定要讓這些所謂正教付出代價,讓這女人付出代價。
“你這樣合適嗎?”竹怠隱隱有些發怒,聲音低沉而冰冷。
師徒咒一但結成,便再也解不開,儘管她是神,也不具備解師徒咒的能力,這是天道定下的規則。
“合適,此師徒咒合成地如此順利,意味著你們二人有著師徒的緣分。”竹慢慢山主緩慢而神聖地道。
竹怠:“這狐狸是偶然到這竹林裡,也許還有父母在竹林外等著。”她沒有把狐狸一來就把刀架在她脖子上的事情放在心上,她認為或許小妖族剛到一個陌生的人族地盤,就是這麼警惕地打招呼的?
竹慢慢山主遲疑地問向小狐狸:“竹林外有你的父母等著嗎?”
小狐狸緊了緊拳頭,深呼了口氣,將臉上的戾氣掩蓋下去。
他現在修為儘失,就算回到了妖族難保不被妖族那些野心勃勃的斬了,能以小派雜役的徒弟這個不起眼的身份修養一段時間也算是好事。
他扒了扒臉上散亂的頭發,將那羞恥的大竹筍拔下來,揉了揉又酸又僵硬的兩頰,撲閃著天真又可憐的大眼睛,紅尾搖曳間還帶著些勾人的狐媚:“我沒有父母家人,四處流浪到了這個竹林裡,希望道長能受我為徒。”眼神極為真摯。
竹怠涼涼翻了個白眼,蒲扇一蓋,又睡回了竹榻上,隻冷冷留下了個冰涼清瘦的背影。
小狐狸仍睜著真摯的大眼睛看著竹怠冰冷的背影,一雙拳頭卻在衣袍的陰影下緊握。
白兔在二人間漫無目的地來回蹦跳,雷雨還在傾盆地下著,時不時發出幾聲雷響。
竹慢慢被這竹屋間的冷氣氛整得極為僵硬,隻又握拳掩唇乾咳了聲:“那便如此,你們師徒二人好好相處。”說完便手僵硬地撚住鬢邊假白發,喚出彤雲走了。
回應他的隻有電閃雷鳴下的斜風涼雨,師徒二人一個眼神都沒給他,一個斜躺著,一個看著斜躺著的人。
山主走後,二人間的氣氛跟這涼雨一般凝滯而冰涼,兔子也仿佛感應到了般縮在二人中間一動不動了。
過了許久,竹怠覺得一直這樣僵持著也不是辦法,她清冷的聲線疲憊而不悅問道:“你叫什麼名字?”這是默認了他是她的徒弟了。
小狐狸並沒有回答她。
她皺皺眉撐起腰肢側身麵對小狐狸,蒲扇和竹色薄被落到慵懶支起的腿間:“我教不了你什麼,這師徒咒你大可無視。”
她從未修煉過人族或妖族的術法,自她有記憶以來,她便是八神之一的懶神,神力天成,用人族的修煉體係來衡量她,她自然是毫無修為的。
小狐狸鬆開緊握的拳頭,認真地打量眼前這個女人,隻見這女人烏黑的頭發披散在脖間、竹綠的寬衣上、竹綠的薄被上,顯得十分隨性慵懶,又因清瘦蒼白的肩頸和過分出塵不似凡間物的麵孔顯得有幾分不食煙火的清冷,再加上臉上莫名其妙黏的一片大竹葉,簡直就像是竹子成了精。
空有其表的花瓶。
小狐狸在心中不屑評價道。
但為了活命下來他隻能忍了。
“我沒有名字。”小狐狸睜著滴溜溜的大眼睛,操著天真無邪的語調道。
“這樣啊。”竹怠蒼白細長的手懶怠地點著膝蓋上的薄被,沉思狀,“那我給你取個好名字吧。”
小狐狸眉梢出現探究,他想知道這廢物女人會給他取什麼名字。
“你看,你是隻小狐狸,不如就叫你小狐狸好了。”竹怠滿眼認真道。
小狐狸眼角又是一抽,滴溜溜的黑眸險些又變成危險的豎瞳。
竹怠敏銳地察覺到了小狐狸的不悅:“怎麼了?你不喜歡?我明白了,你想要個姓。那你就跟我姓,叫竹小狐狸好了。”竹怠說完覺得自己取的這個名字甚妙,簡潔直白而有靈性。
小狐狸隱在過大袖子下的拳頭又不由地握了起來,他決定等他恢複了功力,他就要取這女人的狗命。
但他表麵上還是維持著天真模樣,他垂著亮晶晶的眸子,一副很委屈的樣子。
竹怠見這模樣,輕嘖了聲:“嫌太長了?那就竹狐吧。”說完懶怠地垂下眼皮,拉上薄被又要困覺的模樣,“就這樣了 ,竹狐,餓了嗎,剛好屋子裡有個兔子,把它毛拔了,頭砍掉,煲個兔肉湯吃。”剛收了個小徒弟,她決定給小狐狸徒弟一個好吃的見麵禮,狐狸最喜歡吃小白兔了。
被迫取名叫竹狐的小狐狸再次深呼了口氣隱忍下來,不過是個名號罷了,等他功力恢複過來,把這女人和那山主和那些該死的弟子弄死,誰會知道他曾有過這樣汙糟的名字。
聽到要吃兔子,他妖身的本性令他興奮起來,但他轉念一想,忽然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他剛天真而愚蠢地同兔子玩耍,若轉過頭來,直接把兔子砍了,豈不是就暴露了他機智果決的真麵目?
為了不讓自己赤月教教主的身份暴露,竹狐嘴一快說出了令自己今後數十年都想把現在的自己砸死的話:
“兔兔那麼可愛,怎麼能吃兔兔~”
眼睛十分的天真,長睫毛撲閃撲閃的,語調亦夾得十足的糯與委屈,比真正的孩子還要令人渾身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