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的歐陽皓還不知道自己將麵臨什麼。

論壇裡#校霸360°高清女裝照#蓋起了高樓，“HOT”標誌紅彤彤掛在首頁，每次一刷新就哐哐幾條新資訊砸進去。

可惜沒人敢拿這個給校霸看。

於是當事人在學校裡橫行好幾天，總覺得周圍人看自己的眼神再也沒有以往那種敬畏，但愣是摸不著頭腦。

不過歐陽皓也沒心思應對旁人的目光了，整個大腦被噩夢盤踞。

不管吃飯還是睡覺，那套魔仙服的細節都在腦海中縈繞徘徊，久久不去。

桃紅的發箍、珠光的假發、粉色的蝴蝶結、潔白的手套、花苞裙擺，還有白絲襪和粉靴子……

甚至夢裡也未能幸免。整個夢境都是桃粉色，每個角落都閃爍著愛的光芒，每隻兔子都唱著“傳說有個魔仙堡”的主題曲。

夢中的他居然也被同化，右手高舉起魔仙棒，大聲喊出了——

“巴啦啦能量，瑪卡巴卡，小魔仙全身變！”

嚇得他直接驚醒。

他歐陽皓縱橫校園這麼多年，從未受過這般大辱，索性把自己關宿舍裡，訓練也不去了。

胸口那團氣越憋越燙，直把他整個人燒出一個窟窿。

這團氣到後來直接演變成38℃+高燒，彆說軍訓，連出門都困難。

對床林琛那個狗腿上趕著噓寒問暖，討好的姿態作得明明白白。

歐陽皓看著他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樣就煩，一腳把人踹開，自己拖著病體去醫務室買了藥。

林琛那個慫貨連氣都不敢出，掛著笑道歉，還在身後追著喊他路上注意安全。

這種下等人，要不是老爺子裝善良資助，連聖琪的大門口都不配踏進。

要是他高興也就算了，還能時不時賞點好處，可林琛這孫子看著就他媽的賊眉鼠眼，留在寢室是想看他笑話嗎？還照顧？他一大老爺們用得著這孫子照顧？

回來路上，歐陽皓拎著退燒藥，越想越氣，逮著腳邊的石子亂踹。

石子彈到樹乾，“咚”的一聲後，路徑一折，轉而朝他自己徑直飛來！

歐陽皓一時沒留神，膝蓋結結實實挨了下。

但他是誰？他可是歐陽家族的大少爺！八歲開始學散打，九歲入門空手道，十歲就有國際冠軍手把手教他泰拳！

要論起身手，同齡人裡頭，除了薑絮那個怪胎勉勉強強比他好那麼一丁點，就沒誰能比得過他！

於是歐陽皓反應迅速，當即就氣沉丹田，繃緊下肢肌肉，在原地——

跪了下去。

還麵朝槐樹，磕了個很響亮的頭。

草。

片刻的沉寂後，歐陽皓雙手捏成拳，朝地上狂捶。

捶的不是地，而是這該死的命運。

天上那太陽也不知分寸，熱得蟬都他媽的快脫水了。在樹蔭底下也無濟於事，汗水跟瘋了一樣往外冒。

汗水混合著淚水，黃豆一般砸進土裡。

洇濕的痕跡很快就沒影了，正如他不經意間展露出的脆弱。

每次交新女友時，歐陽皓就是用這樣的手段，收獲了不知多少廉價的同情心。

那些女生還以為自己多特彆、多與眾不同，看到了歐陽少爺不為人知的一麵，都他娘的一群蠢貨，他心裡隻有……

可現在，真他媽的草啊。

淚水在臉龐肆意流淌，哭著哭著，不知何時，周圍忽然涼了不止一度。

汗腺停止傾瀉，皮膚上浮起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某種危機信號在腦海大作。

與此同時，腳下土地也毫無征兆震動起來！

歐陽皓的淚水立刻斷了，惶恐打量起眼前的變故。

綠草坪掀開了皮，黃土皸裂。那道裂紋在眼前不斷伸長、不斷擴寬，短短一瞬，竟裂成峽穀大小！

無數土粒往裡剝落，歐陽皓隻覺腳下一鬆，前一刻還堅實的土地轉眼就落入裂縫中。

地震了？

他急急忙忙往後撤。

過了半秒，歐陽皓才反應過來，這絕對不是什麼普通地震！

地下有團黑乎乎的不明物體正在聚集，無序湧動著，似乎想要掙脫什麼，而後直朝上空騰起！

他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場景，嚇得渾身發抖，好不容易才勉強翻了個身，雙掌擦破皮也沒顧上，用儘全力朝遠處跑去。

沒跑幾步，鋪天蓋地的黑暗就包裹了他。

一個趔趄後，歐陽皓重新癱倒在地。泥土和鮮血纏繞，雜交出令人作嘔的氣味。

耀眼陽光被徹底隔絕在外，所有景象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團黑暗。上一刻還討厭的熱氣也徹底離他遠去，惡心粘膩的冷意滲入皮膚的每一個毛孔。

他不知道裹著自己的究竟是什麼物質，隻覺得全身都像身處汙泥中，毫無反抗之力。

就在他幾乎絕望的時候，終於在左前方發現一道口子，還透著微弱的亮，沒完全閉上！

歐陽皓連滾帶爬往那邊移動！

儘管慌亂，在求生的本能下，動作居然比平時還要迅捷不少。

隻差最後三步、兩步……最後一步了！

就在最後一步，黑影再度席卷，徹徹底底包裹住他。仿佛先前隻是在旁邊欣賞他掙紮的模樣，等他以為自己快要逃出生天時再給予他致命一擊。

黑影在玩弄他。

歐陽皓隻能看見那道光越來越小，最後在眼前完全合上。

肺泡裡的氣體也越來越稀薄，最原始的恐懼占據整個大腦，什麼彆的想法在這一刻都統統消失了。

那是一種自知無力抗衡的體驗，名為死亡。

全世界的聲音都遠去了。

他仿佛看見死神站在不遠的前方，披著濃濁暮色，朝自己慈悲微笑——

“憤怒和恐懼，都是很好的養料呢。”

“就讓這些情緒再多點吧。”

“舊神已經迫不及待，重臨人間了。”

失去意識前，歐陽皓隻聽見幾個帶著涼意的句子，在上方幽幽響起。

他之前似乎在哪聽過這聲音，但想不起來究竟是誰了。

還有一絲幾不可聞的哢擦聲，像塑料碎掉的聲音。

“啊……看來有人給了你保命符呢，真遺憾。”

“那就去找那些無知者，儘情發泄吧。”

藏在陰影中的人下達了指令。

黑影吞食掉所有養料，卻在驟然大盛的粉光之前止步。

短短幾分鐘內，黑影已經崢嶸頗有壓人之勢。可這樣一個強壯的家夥，在主人麵前，卻溫順得仿佛一個玩偶。

它垂下頭，將腦袋主動往主人掌心送。

主人緩緩勾起嘴角，抬手放在它頭頂，作出愛撫的姿勢。

下一刻，那五根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一攏，黑影眨眼就消散，仿佛從未存在過。

拍了拍手上的灰，那人從褲兜摸出一支萬寶路，點燃，繚繞的白煙模糊了五官。

慢條斯理抽完，在指尖掐了，隨意扔在地上。煙蒂滾落幾圈，到了歐陽皓身邊。殘存的火星在衣角燒出一圈黑，猙獰盤踞，似惡鬼的淚。

*

歐陽皓死裡逃生時，夏恪正叼著根狗尾巴草刷手機。

感天動地，多虧這次穿書，她終於見到了校園文必備·江湖傳說·學校論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