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嚴冬,寒風無情地裹挾著紛揚的大雪,連同枯枝,吹散了這片土地僅存的異色。
那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近乎千裡,雪霧蒙蒙,過往的小路已被這幾天幾夜不知疲倦降下的落雪覆蓋,古城的燈火儼然成為迷失在暴風雪中行人唯一的署光。
“誰?!”門口的士兵驚異地喊到。也不怪他們吃驚,那迷蒙的雪霧中隱隱出現一個黑影。
他拿起長槍警戒,可待它走近才發現竟是一個人。他很高,一件灰黑的棉鬥蓬緊緊地裹著他削瘦的軀體,根本看不到臉。
他赤腳踩在雪地,一步一腳印地緩緩走來,
“喂,請救救我……”一個乾澀沙啞的聲音低訴著,他不斷揮舞著血色的右手,竟是在求救,可這副場麵有說不出的詭異……
……
士兵甲目光複雜地看著這個進城的人。難以想象,這樣一個怪人竟不會引起城主留下的尋妖儀的警示(羅盤狀的儀器)。
過了一會兒,這個“人”約莫回暖過來,向下拉了拉帽簷,低聲說了句“謝謝。”
沒來由的,驚得士兵毛骨悚然,之前收留的旅人分明也說過同樣的話,但兩者就好比救下折翼的鳥與喂飽饑餓的毒蛇之彆,令人不寒而栗。
算了吧,或許是我想多了,這至少看著是個人類……應該是吧。士兵甲怔怔地甩了甩頭,便同士兵乙回去繼續看守城門了。
這個“怪人”,便是夢柯,他不急不緩地朝城裡走去。
“真是小蜜蜂踩了電線,麻了個bee的。”他這樣小聲嘀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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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年前,
夢柯原是個20出頭的,本來正悠閒地過著擺爛的人生,卻陰差陽錯地穿越到了這具軀體上。
變成14歲的少年就算了,可這特麼的穿成的根本就不是人!
他一醒來,就感覺屁股後麵綴著個東西,慌忙從地上爬起,一摸,是條毛茸茸的尾巴!還有比這更離譜的嗎?
有!那就是這是一條通體雪白的狐狸尾巴!他一拍腦袋,結果,上麵聳著兩隻毛茸茸的耳朵。
等夢柯好不容易鎮定下來,環視四周時,卻發現自己身處雪地,剛剛起身時還抖落了一身,雖然雪已經停了。
“嘶一一”他忍不住吃痛低呼,麻木的四肢上遍布傷口,剛剛一動,淺淺的痂又崩裂開。與此同時,隨著他意識逐漸清醒,痛覺與寒意頓時如潮水般侵入五臟六腑。
“好痛!我這是怎麼了?不會穿越還要麵對被追殺的劇本吧 !”
他回頭向後望去,還隱約可以看到“自己”的腳印,周遭散著點點鮮血,像是綻放的紅梅。(那是…我的?血的形狀看上去,不像奔跑時掉落的……所以目前大概是沒有追兵?)
一時間,夢柯陷入了沉思:近處的血沒有凝固,“我”應該是剛倒下不久,那樣身上淺淺的積雪就說得通了,但是為何傷口剛才就已經結痂了?
來不及多想,一陣劇烈的刺痛細細密密地從胸口湧向全身。突如其來的變故激得夢柯半跪在雪地上。
真⊙▽⊙痛!他忍不住悶哼幾聲……
他的意識慢慢變得模糊,一股暴虐的渴望逐漸滋生蔓延。最後,它仿佛是肆虐的洪水,在心底橫衝直撞。
“好想撕碎什麼……”他低下頭,輕輕呢喃著,混沌的眼中湧入無儘的瘋狂。
夢柯自己吃了一驚,他沒想自己掩藏了這麼多年的想法,在此刻這般輕易地說了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痛覺開始減輕,也不知是習慣後麻木了,還是真的有所變化。可夢柯早已精神恍惚,好在還存有一點意識。
他艱難地抬頭觀察自己的傷勢。
(傷口怎麼……愈合了,還有……我這是怎麼……?)
可來不及多想,已經是極限的軀體不受控地,緩緩向後倒下……
身體沒入雪堆,半邊眼裡是潔白無暇的雪,半邊是灰蒙的天與飄落的鵝毛。
(又下大雪了啊……)他的眼睛迷離得張不開,但神智異樣地清醒。
(好冷……我應該走了嗎……不能動了……哈~哈,為何要走……我的生命不是早就已經結束了嗎,這種溫柔的感覺,和我先前落水時一模一樣……)
(這種穿越異世的劇本,果真隻個玩笑嗎?既然已經放棄了我一次,就彆再讓我去選擇了啊……)
雪不斷墜入人間,一點一點,淹沒了夢柯存在的痕跡……他回眸凝望天空,曾經的種種欲望已在大雪中消彌,可是仍有份不甘,強烈地無法忽視。
他不禁輕笑一聲:果然,我還是無法騙過自己。
無論死去多少次,我都會希望活著。可對現在而言,多麼可悲……
熟悉的黑暗湧來,夢柯輕輕眯著眼,感受著光亮一點點消散……
遠處,隱約有雙稚嫩的腳,踩著雪踉蹌地走來,與他一樣被凍得通紅。
(那是……什麼,幻覺嗎?算了……與我,無關……)這是就夢柯最後所見所想。
雪花,依舊飄散著,卻落不下……
那時的夢柯不知,永遠也不知:他的命運,現在,此生,才剛剛開始……
“滴答”一一
一顆涼涼的水珠滴落在夢柯鼻尖。什麼?他猛然驚醒,倏地起身。
“醒了?”
一聲混雜著血腥味的女音傳來,冷漠得沒有絲毫起伏。
他向左看去,一個人半倚在陰冷的山洞門口的石牆上,穿著黑色布衣,修長的小腿散漫地交疊著。
她一手耷拉在他看不見的身側,另一手掩在嘴前向後擦試,隨意地向這裡投來一瞥。
外界的陽光散進來,卻無法照亮她半邊麵孔,夢柯清楚地看到,她青綠色的瞳孔驟縮,如蛇瞳一般,而她的嘴角殘存著一點腥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