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難馴 無毒謝阿弱論地藏經、魏冉下……(1 / 2)

蘭若閣,佛堂設座,薰香嫋嫋。

無毒和尚端坐蒲團,口若懸河,滔滔說法,謝阿弱耐著性子細聽,她倒是記掛著佛堂門外,東閣覽閱案宗的齊晏,凡她有心逃學,必被他捉個正著,真是苦悶,不若在園中揮劍,哪怕晝夜不歇,也沒有此時被收監一般地難熬。

謝阿弱防著無毒在公子跟前告狀,是而眼觀鼻、鼻觀心,一副淡然自若、絕無雜念的虔誠模樣,但她腦中已細細揣磨起冷泉劍法來,公子劍藝較她出眾,她雖愛慕,亦不肯相差太遠,一招一式,凡有滯礙,正好靜心鑽研。

無毒和尚渾然不覺,將《地藏經》要義脈絡說了一遍,意圖用精深高妙佛法,激發謝阿弱向學之心,爾後介入正題,從悉曇梵文四十七字講起,音韻筆畫,直若山雀鳥語,恍如蝌蚪天書。

謝阿弱卻仍是虛心受教,無毒甚是滿意,但自己也覺得未免太枯燥乏味,有意褒獎阿弱,說起了地藏菩薩前世、婆羅門女光目的修佛故事,以添一點趣味。

謝阿弱神遊天外,飄渺收心,詰問道:“這光目救母,我佛感念其誠心,助其修成正果,這倒是無可厚非,但問一句,光目之母生前喜好食啖魚鱉之屬,所食魚鱉,多食其子,或炒或煮,恣情食啖,計其命數,千萬複倍!何以光目如此厚顏,竟為其母悅帝利在佛前求情?而佛祖又何其不公,令悅帝利不過受些許苦頭,即轉世修得解脫菩薩之金身,真是怪事呀。”

謝阿弱問得刁鑽,無毒不言,沉思半晌,方才從容道:“種孽因得孽果,但我佛普濟眾生,法源苦海,回頭是岸。”

謝阿弱淡笑道:“鬼王執掌閻浮業海,孽因孽果之人,數以萬計,遭夜叉驅趕,為惡獸所食,為何偏是悅帝利脫離苦海?難道菩薩也講究廣開親疏門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無毒和尚道:“孽果有數,光目為其母贖得此數,方才解脫,魏園上下雖殺孽深重,亦可超脫。”

謝阿弱聽著這番話似正理又似歪理,好整以暇道:“弟子有一事相求?不知無毒師傅可否答允?”

無毒見這謝阿弱終沒有再偏門纏話,終於放下心來,道:“但說無妨。”

謝阿弱忍不住唇角勾笑,道:“既然己罪可由他人贖回,那我等殺孽,就有勞無毒師傅贖回了,想必即使罪過深重,積怨如海,依師傅的無上佛法,亦可輕易化解罷?”

無毒聽了一怔,若不能化解,是他佛理不通、佛法淺薄,若替她化解了,她卻是事不關己、金蟬脫殼呀!無毒師傅無奈之際,隻好又如老僧入定般,唱念阿彌陀佛……謝阿弱見自己小有成就,微笑起身來,步出佛堂。

齊三公子擱筆,小侍正端來新沏的鳳凰單樅,葉尖似鷦嘴,是年底返春的芝蘭香,正是從南陵城途中采買回來的,不過圖個新鮮,但公子舉瓷杯細飲一口,眉眼間適意,難得沒有挑剔。

他望見阿弱,問道:“怎麼出來了?歇課了?”

謝阿弱道:“師傅被佛經奧義所困,正潛心入定,我不好擾斷,不如出來同公子閒話。”

齊三公子姑且信了她,謝阿弱走近了,仍是坐她愛坐的椅子,亦飲一杯茶,但看木隔窗外輕雨,雨細如絲,幾乎無聲,烏黑瓦簷上一點點彙聚水珠,緩緩墜落,落在廊下石板上倒是幾聲嘀嗒落索,清晰可聞。她不曉得,心有靈犀的人,連飲茶的姿勢都不自覺相似。

正這時,林月浮牽著五歲的寶兒進門來了,這個寶兒臉上雖然迷惑無辜,卻很曉得這屋子裡最有權勢的是誰,最該巴結誰,小手小腳似乎還奔得不穩,將要跌撞般,已險險繞過書案,轉眼不見了人,卻不曉得他正往公子坐的椅子上費力地爬,不一會就鑽進了齊晏的懷裡,探出頭來。

他得了靠山,望向書案下垂手而立的青衣小侍們,一種近乎睥睨的眼神,一股霸道占有的氣勢,並謝阿弱也不大放入眼中呢!

齊晏微微一笑,任由這寶兒觸碰書案上各式把件,甚至由他握筆塗鴉,都是含著讚賞,原本以為自個兒受寵非常的謝阿弱,覺得自己被結結實實打敗,原來公子如此喜愛幼兒,誰令他們往往純真無邪,如人人未曾蒙塵的前世,怎不惹來珍愛?尤其公子素有潔癖,踏入濁世,這幼童在他眼中想必格外可愛罷?

齊三公子正專注同那寶兒指點文房四寶,不經意抬頭,卻見椅子空了,謝阿弱已不知何時溜之大吉,他不由微微皺起眉心,林月浮見公子不悅,道:“我看謝姑娘提著劍出去了,想必是去練劍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