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昨天的許願樹活動,你們都寫了什麼呀?”數學課剛一下課,宋伊雯就跑過來,睜著一雙大眼睛問我。
我收起手中的數學練習題,笑著回答:“我們三個一起考上Y大。”我們三個,我,宋伊雯,還有孟景雲。
“孟景雲,你呢?你寫了什麼。”我拿筆戳了戳前排的孟景雲,撐著下巴問他。
掃視了一眼我和宋伊雯,他冷冷地回了句:“不說,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話說,昨天的那個許願樹活動,是校長臨時出的主意,美名其曰給高三的我們解解壓。形式也很簡單,就是讓我們各自寫上自己的一個願望,再給許願瓶紮上紅繩,綁在樹上,以此來激勵我們好好學習。
宋伊雯成績好,自然不在意,無非是覺得熱鬨。孟景雲也覺得這種形式主義沒啥用,隻有我樂在其中。
說來也是奇怪,我們三個雖說是青梅竹馬,但是在成績上麵,他們倆一個年級第三一個年級第七,我卻排在二十名開外,被甩開一大截。
對此,宋伊雯深感疑惑,她遞了一份複習提綱給我,順便指著我桌上的盒子說:“喻央,雖然你的成績在下滑,但你這隨手種的西瓜倒是長勢喜人。”
“你懂什麼,我這叫勞逸結合,再說了,這也是一門手藝。”我吹了一口有些遮眼睛的劉海,“我媽說了,在高考之前,我的成績就交給你和孟景雲了。”
言外之意就是,成績下滑,你們倆得負全責!
我慣會驅使他們倆,孟景雲曾說這也是個優點,因為如果換了個人,我也沒這膽,無非就是仗著這兩人是打都打不走的關係,才敢如此囂張。
孟景雲從外麵進來,瞥了我一眼:“你但凡能種活點除了西瓜以外的東西,我說不定還真就承認了你有這方麵的天賦。”
太欠揍了!要不是我們三個從小一起長大,知道他一向是這樣的性格,他遲早挨打!
不過他說這話確實算不上是空穴來風,我的確沒養活過除了西瓜以外的任何植物,從孟景雲送我的那棵,我種了幾個月都沒發芽的無儘夏就能看得出來。
我彆過頭去:“好好的一個帥哥,可惜長了張嘴。”孟景雲說,幸好伊雯沒被你帶壞,她的文靜你是半分都沒學得來。
我和孟景雲向來不對付,他好學生的形象深刻的印在了我們兩家大人的心底,兩家就住對門,每當逢過年過節時,我們倆的成績差就成了飯後閒談。
本來一個孟景雲就夠我頭疼了,誰知道初中時又添了個宋伊雯,她從小就懂事,又生得漂亮,深得長輩喜愛。
對於漂亮又懂事的女孩子,大家多多少少都會有些偏愛,孟景雲也不例外。
不過孟景雲這人雖然有些偏心,但勝在還算仗義,從小到大無論我犯了什麼錯,他一定站在我的背後,然後等這件事風頭過了之後,他才慢悠悠地跟我講道理。
孟景雲說:“當臟水潑過來的時候,清者自清這句話有時候是沒用的,你要適當的學會反擊。”
宋伊雯在一旁鄭重點頭,對他的話表示同意:“嗯!沒錯。”
他們倆仗義到讓我一度以為我們三是桃園三結義般的關係,純屬鐵哥們。
直到那天晚上宋伊雯羞紅著臉跟我說:“喻央,你說孟景雲會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呀?”
2
第二天的數學課,我愣是一個數字都沒能聽得進去,滿腦子都在循環著宋伊雯說的那句:“喻央,你說孟景雲會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呀?”
我認真思考了一下,好像從小到大孟景雲都很偏心宋伊雯,於是我答:“大概是你這樣的吧。”
對於想不通的問題,我一向堅持著不懂就問的原則。
課後,我拿起筆戳了戳孟景雲的背,問了個聽起來無厘頭的問題:“做個調查,隔壁班的班花和隔壁班的宋伊雯,你覺得誰更好看?”
孟景雲轉過頭,皺著眉看我,一臉關愛智障兒童的表情:“喻央同學,實在閒得沒事做,等會放學留下來跟我打掃衛生!”
放學打掃完整個教室之後,太陽已經隻剩一半還掛在山頭,孟景雲從包裡掏出幾粒種子給我:“無儘夏,給我媽買花的時候人家店主送的。”
我有些猶豫:“孟景雲,你之前給我的我還沒種發芽呢。”
孟景雲:“這就是你今年的生日禮物,種不出來的話就沒了。”
我不喜歡花,卻唯獨鐘愛無儘夏,所以每一年過生日的時候,孟景雲送我的生日禮物裡,總會有一束花。
一想到家裡那顆泡發了的種子,我皺眉表示不滿。於是那個傍晚,在橘紅色天空的籠罩下,我鬱悶著一張臉聽孟景雲給我講了一路的無儘夏種植方法。
月中,學校舉辦了一個征文比賽,每個班都要安排感興趣的同學參加,班主任懶得篩選,直接將任務交給了我,題目叫《我的太陽》。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抬頭就能看見孟景雲的原因,看到題目的那一刻,我當下決定就寫他是我的太陽。
我看著眼前這四個字,糾結了半天也寫不出下文,也不知是被內容難住,還是因為主角是寫孟景雲。
正當我糾結如何下筆時,突然眼前一黑,同學們的歡呼聲驚動了整個教學樓——停電了。
我激動的問他:“孟景雲,你說今天會不會提前給我們放學啊。”
在高三這個高強度的學習環境下,停電意味著解放。孟景雲答:“不會。”
話音剛落,班主任就拿著一把蠟燭走了進來,因為是突然停電,所以能夠拿出的蠟燭不多,隻能兩個人一起用一支。
等燭光亮起來的時候我才想起來,剛剛沒寫完的草稿還擺在桌麵上。
好在後麵的孟景雲三個字被彆的紙張擋住了,能看見的隻有‘我的太陽是’幾個字。
孟景雲疑惑道:“你的太陽?寫誰啊。”
害怕他繼續追問,我隻好隨便找了個熟悉的名字先掩飾過去:“伊雯他們班的班長陳辰。”
“你了解人家嗎?”
“廢話,不然我拿什麼寫。”
孟景雲一把將原本我們倆共用的蠟燭轉到自己的桌子上,冷冷地說了句:“既然不是為了學習,那你也用不著這蠟燭了,浪費資源。”
我內心暗歎孟景雲這人真是喜怒不定。
“這明明是我們兩個人的!”
孟景雲:“下一次模擬考再不上前十,我就把這件事告訴喻阿姨。”
我:“你威脅我!?”
“是。”
最後,迫於孟景雲的淫威,我還是老老實實地收起來,掏出了練習題。
3
從上周開始,宋伊雯每天都在等待機會,多帶一份早餐,給孟景雲。
我們三個一般都是一起來學校,早餐也是在路邊的早餐店一起吃。
難得有一天孟景雲忙著趕去學校給老師送一份資料,忘記了這回事,宋伊雯才抓到這個機會。
偏偏我媽今天心血來潮,早餐多做了一份,點名交代我帶給孟景雲。
所以接下來的場景就是,孟景雲望著桌上的兩份早餐愣了神。
宋伊雯朝我使眼色 :“啊央,你不是帶給陳辰的嗎?”
我立馬意會,連忙拿回我媽做的那份,讓宋伊雯轉交給陳辰:“那個……我這份是帶給陳辰的,剛剛沒注意把你的位置認成了我的。”
幸好陳辰初中時跟我們一個班,孟景雲也認識,否則還不一定能糊弄過去。
對不住了陳同學。
以防他突然蹦出一句回家跟我媽告狀,我立馬笑嘻嘻地轉變話題:“孟景雲,聽說今年的五四晚會學校點名要你出一個節目呢。”
這次的五四晚會是我們在高中的最後一個晚會,節目由我們高三的自己出,但是出於對複習時間的考慮,學校一般會選擇原本就擅長表演的同學,孟景雲的鋼琴彈得很好,自然是一位必選人員,除此之外,還需要一名伴舞。
畢竟是最後一個晚會了,我也有意參與。
孟景雲:“你不能報名。”
我:“憑什麼!”
孟景雲:“你要複習,你基礎本來就不穩定,再分心隻會繼續下滑。”
我有些生氣:“孟景雲,你就是偏心!”
我當然知道孟景雲偏心,他偏心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小時候,他媽媽做的餃子和甜食,他都會先把甜食分給宋伊雯,然後再把剩下的餃子給我,還騙我說他媽媽隻做了這個。
報名的名單裡會跳舞的不多,名額毫無疑問地給了宋伊雯。
因為孟景雲一句話,我氣得跟他冷戰了兩天,甚至賭氣說我的成績不要他管。
連下課跑來找我們玩的宋伊雯都被這個氣氛震驚到:“你們倆真幼稚,認識多少年了還冷戰。”
她拍了拍孟景雲的肩膀,細聲說道:“景雲,你彆太跟喻央計較。”
孟景雲:“三天後考試,你分數線不上Y大的話,那我以後都不管你了。”
我冷聲答:“那我就不考了,你們倆去吧!”
孟景雲總說我沒心沒肺,好像沒有煩惱。可是此刻的我就是很生氣,心底沒來由的委屈,像是在埋怨他偏心,又像是在氣他的那句‘以後我都不管你了’。
課後,我趴在桌子上做題,眼前緩緩冒出幾瓣剝好的橘子,孟景雲悠悠的說:“吃完寫題,放學我檢查。”
我故意扭頭:“彆以為我這麼好哄。”
“不要算了。”他作勢要收回去,我趕緊一把抓住他的手,將橘子留下。
我將橘子放進嘴裡,甜味一下子彌漫開來。我一邊吃一邊吐槽自己。
喻央啊喻央,你可真沒出息,幾瓣橘子就哄好了。
4
征文結果出來的那天,恰好是我的生日。
二等獎。
那天放學,我拿著獎金,激動地說要請他們倆吃飯。
然而當我在麻辣燙店門口停下時,他們兩人紛紛冷臉看向我。
我不服氣地瞪回去:“看什麼看,就一百塊錢,你倆還想吃什麼?”
宋伊雯:“喻央啊喻央,你這個摳搜勁什麼時候能改改。”
我:“去去去,我這叫勤儉持家。”
話音剛落,我便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喻央,生日快樂。”
是陳辰。
也不知道是不是拿他的名字撒謊太多次了,以至於聽見他的聲音我就心虛,一把抓起孟景雲和宋伊雯擋在身前。
孟景雲冷哼:“慫什麼?”
我掐了他一把:“我就不能是害羞?”
孟景雲默默地看著我,沒接話。
陳辰走過來,從身後掏出一束包好的無儘夏,遞給我:“給你,生日禮物。”
大哥!我拿你的名字騙人耶,你這樣讓我多不好意思。
雖說初中也是同班同學,知道我的生日也不奇怪,但是他這個時候突然冒出來,還給我帶了個禮物,我心底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疑惑的。
我尬笑:“謝謝啊,那個…要不一起吃?”
陳辰笑道:“好啊。”
不是……我就客氣一下,你怎麼這麼不客氣!
因為陳辰的加入,當時的氛圍尷不尷尬我倒是沒在意,腦海裡僅剩的,是孟景雲對伊雯說話時,溫柔的聲音。
彼時,打稱的阿姨詢問我們的口味,宋伊雯點了中辣,孟景雲望著她,輕聲道:“伊雯,你胃不好,不能吃太辣。”
我將一切都看在眼裡,一時間怒火中燒,對著阿姨說:“給我加辣!特辣!”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隻是覺得孟景雲好像對所有人說話都很溫柔,唯獨懟我懟得毫不客氣,心裡生出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委屈。
孟景雲聽見後,轉過來吼我:“喻央,你有病啊,這個生日想去醫院過?”
你看,我就說孟景雲這人偏心吧,他可以對宋伊雯輕聲細語,對我卻是毫不留情。
我氣鼓鼓地回答他:“少管我!”
最後在陳辰和宋伊雯的勸告下,我把特辣換成了中辣,這才不至於因為胃燒傷被送進醫院。
孟景雲也把頭轉過去,過程中除了送禮物給我的時候,他沒再跟我說一句多餘的話。
他送了我一隻平安手環,還有一束每年都會有的無儘夏。
接下來的幾天,孟景雲都沒怎麼跟我說話,連給我講題都是講完就轉回去了。
我倒是沒想這麼多,隻是我吼他的事要讓我媽知道了,她老人家非罵我一頓不可。
正當我思索怎麼找補之時,恰逢窗外的晚霞遇上煙花,我借機拿筆戳了戳他,對上他瀲灩的眸時,我笑盈盈地指著窗外說:“孟景雲,我請你看煙花。”
我看見孟景雲嘴巴微張,像是要說些什麼,隻是沒等他開口說話,便被人打斷了。
走廊上幾個來我們班串門的男生吹了個口哨,嬉笑著朝我喊道:“喻央,陳辰今天打球的時候拉傷了。”
我正疑惑呢,陳辰受傷乾嘛要跟我說?
但是轉念又一想,總拿人家的名字擋刀,人家還不計前嫌給我送禮物,要不給人買個藥吧。
可是我又不打球,我哪了解這些,於是我轉頭看向孟景雲,問他拉傷該敷什麼藥。
孟景雲皺著眉,答非所問:“你就這麼擔心他?”
5
在高中的最後一場晚會將在明天下午舉行,孟景雲和宋伊雯共同出演一場節目,而我作為生活委員,和隔壁班的生活委員一起,負責這場晚會的所有道具和服裝。
這天上完晚自習,我的課桌裡多了一張字條,上麵隻有八個字——放學去道具室看看。
我心想,應該是要在晚會開始前再檢查一遍,於是我隨手丟了紙條。
並且告知孟景雲今天可以不用等我,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