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二月初,一個這個農曆新年即將到來的日子,天色在傍晚5點時左右就已經漆黑,尤其在農村,更是不見一點燈火,偶然才可以看到的樓房可以透出的一束微亮的光,卻並不能照亮外麵,隻在路邊形成一個窗戶柵欄的形狀,坑坑哇哇路麵上,凸起的一塊石頭,顯得格外亮,在光亮下竟有自己的影子,寒氣逼人。贛東北正值隆冬季節,而那等待這片大地的暴雪還在後麵。
在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農村冬天,大多數人家都是閉門不出,關起所有門窗,在吃飯的時候點一盞功率隻有30-50瓦的白熾燈,吃完飯,用柴火灶做飯時剩下的餘溫燒的熱水擦把臉,順帶用燙過毛巾的熱水,跑個腳,講究的人家,還會在中間加一個環節,用洗過臉的熱水再清洗下□□,因為在農村,除非有燒蜂窩煤,否則沒有24小時熱水供應,農村很多男女老少,據說“十人九痔”,因此晚間這個清理環節很有必要,可以防止細菌滋生,也可以防止痔瘡嚴重。然後就是鑽進被窩,嘴巴以下,儘量都包在被子裡,探出頭來看會兒新聞或者電視。
隻有在一個泥濘道路儘頭的一個小村莊裡,還有一絲熱鬨。晚上8、9點間,一輛MPV載著加司機四人,道路上雖然鋪有些許碎石塊,但是司機也格外小心,開得比較慢,車燈射程內,隻見道路崎嶇,雨點唰唰的在燈光中劃出道道細線,車燈之外,幾戶人家,正是麻山,拐彎順帶上坡就停下了,雨繼續下,車上的王國華下了車,給司機結了賬,他的侄子王鐵移和老婆也下車了,拿上行李,走進一個低矮的門,門前還有一個道溝,終於出現了燈光,一群人分坐在餐桌邊,另外幾個有坐椅子的,有坐長板凳的,看到人到了,紛紛起身,向後門迎了過去。
2008年春節這是一大家子闊彆4年後的重聚,王鐵移進門開到一個小老太太——石元英,同輩人喊她“石頭”,今年虛歲60,鐵移喊了聲:“奶奶”,“誒,長這麼高了”,老太太高興地答應到:“冷不冷啊,餓了吧。”男孩答道:“不冷,坐車回來的,車裡感覺不到冷,倒是有點餓了,路上堵車厲害,早上在杭州沒趕上車,幸虧司機們搞了個加班車,要不然今天一車人都回不來了。”“花了多少錢的車費。”男孩的繼父汪南對對剛下車的華訥(樂平方言,小名)道:“150元一個人,現在不是要一天一天漲下去?這還是加班的無證經營的客車,不然今天都敢不回來”一翻噓寒問暖後,華訥吃了石頭給他宰殺的公雞,一年不見自己的兒子,殺一隻雞是她對兒子回來最高的款待了,華訥也給力,一頓就吃完了,眾人圍坐下來吃了晚飯,結清了賬款,各自回去睡下。
雖然已是二月,一月的全國性雪災依舊影響著這個即將迎來春運的國家,接下來的幾天,直到年前,全國各地報道了多起冰雪災害事件,很多人還滯留在外地沒法回家,有人組隊騎摩托車回家,也有人受冰雪影響滯留車站、堵在路上,電力工人在冰雪包裹的電線上作業,四川出現凍死的竹子。
鐵移雖然已經13歲,回來沒幾天,下起了大雪,記憶裡,在家待了10年左右,隻有一次大雪,沒過腳踝,這次的居然到達了小腿,這樣的冰雪確實難得一見,對於南方長大的90後孩子而言,雪是不可多得的新鮮事物,又是多年來第一次回家,冰雪覆蓋的鄉野景觀顯得格外新鮮,可一層不變的農村麵貌卻保留了數年前的大概,除去幾個老人更老了,幾乎一摸一樣。
因為多年未回,家裡沒法生火做飯,過年這幾天鐵移一家都在奶奶家吃,從奶奶家回自己家裡,需要路過一片菜地,菜地對麵是農田,一般種水稻,偶有勤奮的農家,會在收割水稻後種上東北大豆;菜地分三家,中間是華訥加的,靠近房屋的是石頭家的,另一頭是鐵移家的,因為常年無年輕人在家,這些地都被石頭種下了,南方的冬天都是青菜蘿卜,有歌謠道:“白褲子,綠衣裳,衣裳裡麵空蕩蕩,褲子穿了好幾條,胡子長在腳板上,冬天雪裡藏”,說的大概就是這樣景色。穿過菜地,就是一條水溝——西道溝,這條溝挺長的,灌溉了這一片幾百戶人家的農田,西道溝兩邊挺高的,溝相對壩麵平均下來有3到4米深,接連菜地的路的儘頭,有一個低矮的石橋,穿過西道溝的窄石橋,就是一片菜地,高低不平,是農村各戶人家的,冬天也沒什麼可種的,尤其離這邊挺遠的人家,不會在這種植大量的蔬菜,一般都是油菜、大豆、花生、芝麻之類的,這樣的寬廣的菜地白茫茫一片,咋一看和平原無差。
鐵移早就拿起雪球在手心裡,儘管手上有凍瘡,儘管手套已經濕了部分,站在西道溝的白毯子上,拿起雪球做了個單手擎天的姿勢,讓姐姐王慧琴給他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