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東,你怎麼看?”搖光張口叫了一旁的劉東。
劉東定定神,道:“主子走的時候並未向我交代他是要去哪,”說著,像是想起什麼似地補充道,“他隻叮囑我好好守著公主府,這樣若是公主回家,我在府上,他會安心些。”
劉東是宗續的近身侍衛兼侍從,他與張旭一武一文,打小便跟著他了。所以他嘴裡的“主子”指的自然是宗續無疑。
要說正常的公子哥兒身邊有兩三個侍從書童的那是再正常不過,不過絕大多數人都會選擇挑選狗腿的、機靈的、聽話的隨侍左右,方便需要的時候各種使喚,所以對於天資上卻沒什麼太大要求,除了皇族子弟以外,更是鮮少有人會選擇弄一個近身侍衛來作為侍從。
而作為宗家第二嫡子的宗續卻不一樣,他的兩個隨從們都有著各自的脾氣性子,也從未有人見過宗續會像使喚小廝一樣對他們呼來喝去。比起主子和奴才,他們更像主人和門客、天子和大臣。
據傳,本來宗續身邊跟著的也是聽話的小廝,直到他小時候有次在街上,因為過於貌美,所以差點被蜂擁而至的姨姨們姐姐們擠下橋掉到貫穿京都的臨安河裡,摳摳搜搜的宗太傅才斥重金給他配了自小練武的劉東。
不過,也有傳言說,並不是因為那次差點掉下河的事情,而是由於宗續自小貌美無雙,跟他那油光滿麵肥頭大耳的爹長得太過不像,以至於在學堂裡其他官宦子弟總是紛紛議論宗續血統的純正甚或是直接上手欺負他捉弄他,由是摳搜的宗太傅才給他配了會武的近身侍從。
搖光望著說完話靜靜凝視著自己的劉東,看見他澄澈目光裡摻雜了一絲微乎其微的責怪,似是在替宗續不忿。她有點迷惑,自己不過是偷溜出去了,也沒有給宗續造成什麼壞的影響,劉東為何要用這種眼神看著自己。
似是明白了搖光此刻的疑惑,尋常寡言的劉東又開口道:“主子本是照常準備去上早朝的,那時聽聞公主不見了,連鞋都沒來得及換便召來府上眾人詢問,連早朝也不上了,直接派我去替他告假、謊稱他突發疾病上不了朝。”
搖光的心瞬時被劉東陳述的語句撥得動了一下。
從來都是儀態偏偏、板正優雅的宗續,連鞋都沒穿就跑出去……她很難想象這個畫麵。
然而此後劉東的話把她從帶著旖旎和閨情的思緒中拔了出來:“公主,屬下覺得,雲姑娘這次來似乎有些不同尋常,我主子跟她走的也有些蹊蹺。”
“初始的時候,門衛來報,有個姑娘拿著林府的令牌來找主子,主子那時候剛審完入畫,正在廳前踱著步。他聽見是林府的便直接召了人見麵的。就同抱琴說的一樣,那時候我也以為是您去了林府,所以這會才著人過來通報了。”
“那個姑娘見到主子後,自稱姓雲,要單獨跟主子談話,後麵我同張旭就一同被屏退出來了。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裡麵談了些什麼,但是主子出來的時候,臉色很是不好,似是情緒極其不佳。”
劉東斟酌著,用了情緒不佳這個詞——其實何止是情緒不佳,簡直可以稱得上是麵如死灰,一如那次主子在雨裡跪了整整一夜的那種頹唐和衰敗。但當時一夜的淒風楚雨電閃雷鳴都不曾把那個少年的脊背打彎,而這個風和日麗的早晨卻讓他有了遲暮之人的枯萎和灰敗。
但這些他覺得沒必要告訴現在的搖光,即使要張口去說,那也是主子自己的事。他不可能越俎代庖。
縱使是這樣,搖光的心也跟著高高懸了起來。難不成是雲遙昨夜發現了端倪,以此事為脅,迫使宗續跟著自己走?
但這說不通啊。宗續與她,半毛錢打不著的關係,要說有冤仇,那也是自己同她,她同林易,三個人的糾葛而已,他宗續與她何乾?
又或者是她急著揪住自己與林易的把柄去父皇那裡告密?
——但不過就是闖了宵禁、醉酒桃林,若說過錯,也算不上是什麼能夠拿去邀功借此平步青雲的大錯啊。
幫父皇做實林易脅迫公主想要謀反的罪名?
——現在的林易即使功高震主,但父皇雖冷酷,卻對於一手養大的孩子未必下得了狠心,也無非就是希望能把林易緊緊攥在手裡。何況自己如今好端端地站在這裡。
她來找宗續做什麼?她帶走宗續又是為了什麼?
宗續願意跟她走,更是圖的什麼?
搖光心亂如麻,腦中一瞬間閃過無數個念頭。她著急著從中找出一條最合理的解釋,卻越是用力去理,越是斷不清。
窗外春光漫溢、鳥鳴陣陣、清風麗影,一片祥和明媚。
室內烏雲罩頂,像是下一秒便會狂風大作、電閃雷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