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和軍營,客帳之中,道衍正閉目靜坐,等待天亮返回莊府的車馬。
“道衍師父,事急從權,剛才是迫不得已啊!你也看到了,湯將軍確實也對那筆寶藏非常在意,對不對?”鐘管家勸說道。
“對,鐘管家英明決斷。我在這裡確實也幫不上什麼忙了,還是早點回去,以免時間久了被人發現莊翁的事情。”道衍語氣中到底意氣難平。
“這,唉,這府裡的事情我們不都安排妥當了嗎?兩日之內不會出什麼岔子。眼下好不容易逮著王輪,老爺的事情也快見端倪了,還是該以這邊的事情為重啊!”
“這邊的事情恐怕到頭了吧!明日一早將王輪移交應天府有司衙門,沒我們什麼事了。”
“非也非也,剛才你負氣先走一步,我後來和湯將軍說了,他也答應了,在確認寶藏之前,這幾日我們可以繼續在此審王輪,嗯,隻是彆再對他動大刑,彆傷他性命。”
“哦?”道衍細小的眼睛又閃出精芒。
鐘管家見狀接著說道:“是的。就差一步,竟讓王輪那廝的雕蟲小技得逞了,我也心有不甘啊。”
一句話戳到痛處,道衍沉默。
“這廝的確有幾分手段,現在又鐵券加身,更加有恃無恐,難辦啊…”鐘管家繼續激將。
“哼!那點雕蟲小技,對付官府那些酒囊飯袋倒是夠用。”畢竟年少氣盛,道衍的鬥心被再次點燃。且不說王輪身涉莊翁一案,恐怕就算整件事情與他無關,道衍如今恐怕也勢必要與他鬥個輸贏!
“那依你看,下一步該從哪裡著手?”鐘管家開始把話引入正題。
道衍沉默許久,似乎也沒有具體方案。
正在此時,湯和的一名心腹部將前來拜見:“鐘總管,在下奉湯將軍令,即刻啟程,星夜行船囚龍島。但軍中無熟悉囚龍島海域的舵手可用,煩請借調一名隨行。”
鐘管家知道是探查寶藏一事,有意避嫌:“這軍機要務,我莊府的人跟著去,恐怕…有點難說得清吧…”
“舵手行船不登島,鐘管家不必多慮。”
既然如此,鐘管家責無旁貸,自然應允。
湯和部將剛剛離去,道衍突然想到什麼,開口問道:“對了鐘管家,那日撒出去監視柳情夜間行船的眼線有沒有回報消息?”
“嗯?”鐘管家皺眉回憶:“哦,回報了,但沒探到什麼消息。唉,彆忘了,他們是海盜,玩行船跟蹤,哪裡玩得過他們!我們的人很快就被甩掉了。”
“不過,你不提我還忘了,倒是還有一件事。”鐘管家繼續皺眉回憶:“柳情出發前,命人往小船上搬了不少東西。”
“什麼東西?”
“不是什麼值錢東西,木馬、玩偶、風車這些玩意…”
“什麼?!木馬?玩偶?風車?”道衍一臉疑惑。
“對啊,我看與案情無甚關係,也沒太在意,所以沒有特地和你說。”
“有點意思…”道衍摸了摸自己的光頭。
“怎麼了?”
“還發現了什麼?”道衍繼續問道。
“還有就無非是一些吃的穿的玩的,並無特彆之處。畢竟沒法上船搜查,也就看了個大概吧。”鐘管家被問得雲裡霧裡。
道衍聽罷低頭不語,若有所思。
“以眼下的情況看,要不試試先從柳情那邊下手?”鐘管家覺得道衍扯得有些遠了,試著把話再次引入正題。
道衍摸著後腦勺,閉眼思索。鐘管家明白:這賊和尚又開始構思什麼缺德計策了!
“不!就從王輪那廝下手!擒賊擒王,直搗黃龍!”過了一陣,道衍突然睜眼,邊說邊起身往外走。
“嘿!每次都反著來!你就不能聽我一次?再說了,咱們先商量好了,明日再審也不遲啊,這都幾更天啦?不用睡覺啊?”
“像莊翁那樣,你就睡得踏實了…”道衍一麵說著,腳步卻並沒有停下。
想到莊定海的屍首正在慢慢腐爛發臭,鹹魚、腐乳恐怕也遮掩不了太久,鐘管家飲儘杯中濃茶,晃晃腦袋醒醒神,跟了出去…
寅時,寒夜過半,王輪和衣躺得安穩。
鐘管家獨自一人坐在囚牢之外,身旁站著幾位獄卒,神色肅殺,麵孔在昏黃的燈光之下忽明忽暗。
“唔~嗯~”一陣女人被極力壓抑的掙紮聲,突然打破長夜寂靜。
王輪被驚醒,左顧右盼,不知聲從何來,隻看見牢外的鐘管家和數名獄卒。
“嗬,原來是鐘大管家啊!”王輪打個嗬欠故作輕鬆地說道:“您老這是怕我半夜被人濫用私刑,專門帶人在這兒守著?”
鐘管家恨不得馬上衝上前去抽他兩鞭子,但心中謹記道衍的囑咐——隻是冷麵坐著,緘口不言。
“行啦!我這邊不勞你掛念了!寒夜更深露重,你年紀也不小了,多注意身體啊!回吧!”王輪邊說邊躺了回去。
“哎,對了,那賊和尚呢?他怎麼沒來?該不會是也被湯將軍抓起來了吧?”看鐘管家不回話,王輪繼續調戲道。
鐘管家繼續保持沉默,隻是往囚牢左側看了看。
“唔~嗯~”又一陣女人被極力壓抑的掙紮聲。
王輪正在分辨究竟聲從何來,突然左側牆上一塊磚被緩緩推了出來,“咚隆”墜地,隔壁囚室的光射了進來。
王輪這才意識到對方是有備而來,立刻收起得意的神色,看了一眼鐘管家,起身走到磚孔處,湊近去瞄。
這一瞄,王輪當即大驚失色:原來是柳情!此刻她右手拇指和食指的指尖已釘入竹釘,鮮血瀝瀝,卻哭喊不得——嘴被嚴嚴實實堵住了!王輪剛剛嘗過這“十指連心,痛入骨髓”的滋味,下意識地摸了摸右手新傷的兩個手指,,然後咬牙切齒地轉向鐘管家說道:“鐘成!你這是鐵了心要逼我囚龍島滅你全族嗎!?我最後再說這一次 !你現在馬上停手,我還能饒你!”
“這梁子,算是徹底結下來了…”鐘管家心中暗暗叫苦,雙手躲在寬衣袖袍裡,以拇指死掐食指,儘力克製心中的恐懼,但冷冷的麵容依然不改,隻是微微抬頭示意獄卒們繼續。
得到指示後,一名獄卒把堵嘴的棉布團從柳情口中取了出來,但旋即仍以粗厚的布條將她的嘴用力勒開,並用木楔抵住左右大牙,以免她再次咬舌自儘。
“讓~讓~我~死~”柳情含混斷續地說出幾個字,看樣子撐不過第三顆釘的。
“情兒!我一定會救你,不要怕!”看鐘管家不予理會,王輪再次來到牆邊,隔牆看著柳情並大聲喊道,言下之意自然是暗示她不要招供。
此時一陣黑影遮住王輪的視野——剛好一位獄卒經過牆洞並做了短暫停留;待王輪再次看到柳情,她已被調轉了坐向,上身衣衫儘褪,背對王輪。大概是已經痛到暈厥,披頭散發,腦袋垂到胸前,了無聲息,形影如鬼。
一位獄卒晃晃蕩蕩地提來一壺剛滾開的水,直接往柳情那白皙的背上淋!隻見水汽蒸騰,那白皙曼妙的後背頓時變得赤紅一片。緊接著,另一個獄卒拿著一把鐵梳子顫顫悠悠地走到柳情身後,形容猥瑣、麵有恐懼。待一左一右兩位獄卒同伴將柳情扶穩,這猥瑣獄卒閉著眼、咬著牙,用那梳齒抖抖瑟瑟地在柳情血紅的背上生生刮出一大片皮肉來!
慘絕如此,王輪倒吸涼氣,噤聲無語,低頭靠牆,不敢直視。
“讓我死~讓~讓~我~死~”牆洞那邊再次傳來柳情微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