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看他們吃了沒事,咱們也吃吧。”瘦猴又咽了咽口水,今早他就喝了一碗稀豆粥,來回跑這麼一趟就又餓了。
“從、野墳地挖的?”瘦猴他娘抓著瘦猴的肩膀,感覺有些站不穩。
前幾日她還路過那裡,可沒什麼野菜!!!
這是鬨鬼了?!
她瞧著那鮮嫩的野菜,咬了咬牙,拽著瘦猴,自己提著背簍去找村長拿主意。
瘦猴他娘還沒到村長家就遇到了鐵牛他爹娘和鐵牛。
兩家乾脆直接一起找村長。
村長聞言,雖也害怕,但想著村裡今年的收成,還是帶著一夥人去了遠河坡。
村裡人仗著人多天亮,壯著膽子來到遠河坡。
果然,那些屍身被不知什麼人安葬,至於方才兩人已經帶著兩大包野菜走了。
“瞧那邊沒了一大片,這倆小子應該沒說謊,這東西真能吃。那倆人挖了不少。”
“真要吃啊?”
“便是不吃喂雞也成。”
……
最終眾人還是沒忍住小心翼翼地挖了野菜,又默默找出些香燭紙錢燒了燒,這才能稍稍放心。
山坡上的野菜卻像是格外有生命力似的,長了一茬又一茬,雖說後來野菜生長的速度越來越慢,但也給之後路過的流民和棱平村的人多了一份口糧,不少虛弱的老人在吃了這野菜之後甚至感覺身體好了一些。
此處不知救了多少人,棱平村的村人每年清明都會來此祭奠。
這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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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怎麼會跑了呢?”程家夫人悵然若是地追問,“真的沒有找到?此事老爺可知道了?”
她又加重了語氣追問道:“大少爺可知道?他怎麼說?”
程夫人雖然已經上了年紀,但依舊膚如凝脂,一身暗紅色的衣裙穿在身上,頭上隻簪了一對簡單的鏤花金簪,便將她襯得像是朵盛開的牡丹。
“已稟明老爺和大少爺,大少爺隻讓我們守住消息不得外傳。”王山勝似乎還能嗅到夫人和眾貼身丫鬟身上的清香,他低垂著頭,瞧著憨厚老實,沒了在莊子上那一言九鼎冷酷無情的模樣。
“我等隻找到了一件血衣,隻是那血衣……臟汙,沒法遞到夫人眼前。”王勝山恭恭敬敬地說道。
“是我等沒能照顧好堂少爺,還請夫人責罰。”狗兒家長子因為恐懼瑟瑟發抖,他明知自己是在說謊,卻還要硬著頭皮說下去。
耿菁雅靠在軟榻上,意興闌珊地擺擺手:“你們下去吧,念你們還算儘心,姑且扣一年月錢。”
沒了嗎?
沒了也好,將來端兒坐了皇帝,若是有個傻子弟弟,豈不是讓人嗤笑,她這個傻子的娘親該如何自處?隻怕會惹端兒厭惡。
沒了一了百了,倒也是一樁好事。
王山勝鬆了口氣,他賭對了,那小傻子果然不被夫人老爺看重!
兩人退下,貼身丫鬟秋竹讓眾人也出去,那傻子是真小少爺的事,知道的人不多,這會夫人定然不想要這麼多人伺候。
屋中隻剩下了耿菁雅和她的陪嫁丫鬟秋竹。
“唉,秋竹,你說這是不是命?命中,那孩子就不該是我的孩兒。”耿菁雅等眾人退去才蹙眉歎了口氣。
秋竹溫聲勸道:“夫人我讓人去寺裡偷偷給小少爺點一盞長明燈,為他添些福氣,夫人可彆傷了身子。”
“不必了,若是讓老夫人院子裡的人知曉,又要惹是非。”耿菁雅對那臟兮兮的小傻子沒多少情分,她覺得如今的兒子才是她的福星,讓她早早便知曉自己能夠成為太後,程家也因那奶娘搶了些機會,壓過了州內其他商戶。
不過是個將來隻知道遊山玩水不成器的孩子罷了。
她何必太費心,抓緊長子的心才是要緊事!
真要是點了長明燈,消息傳到劉奶娘耳中,她要是擔憂自己遷怒,又胡亂說些假話,豈不是耽擱了長子的大事?
“是,夫人。”秋竹聞言便知曉自家夫人的心思了,她笑著應下,隨即話鋒一轉說,“如今天熱,大少爺最是受不住暑氣,不如夫人讓小廚房做些乳酪冰在井中,待到大少爺忙完便能吃上。”
“這個好,記得讓廚娘多放些果子,端兒喜歡。” 耿菁雅舒展開眉頭,笑著吩咐道。
秋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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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居崇坐在前往嶺南的客船上煮著米粥。
狸奴乖乖窩在床鋪一角,安安靜靜真的像是一隻小小的狸奴。
宗居崇在米粥煮好後,稍稍撕進去一點肉絲,又加上幾顆鹽,最後放上幾滴金桔水。
他將木碗木勺端到狸奴麵前,狸奴愣了好一會才慢慢抬手接過。
他有些笨拙地拿起勺子,很慢但還算穩當地一勺一勺地喂自己吃飯。
偶爾灑出一些,宗居崇都眼疾手快地用帕子接住或是幫狸奴擦乾淨。
“我們狸奴隻是反應比較慢,還不算很傻啊。”小金飄來飄去,感覺這孩子傻得並不厲害。
“正是,我瞧他應當能夠慢慢恢複。”宗居崇麵色平靜,隻是語氣中有點小驕傲,自己養的孩子,自是不錯。
狸奴現在不怕自己了,還能自己吃飯,進步非常大。
他耐心地等狸奴吃完飯,按照普通人的方法將碗筷炭火收拾好。
“宿主你這麼小心做什麼?狸奴現在又沒什麼反應。”小金不解,宿主的枝丫隨便一揮這些東西就洗好收拾好了啊。
“雖說如此,可還是得注意,我暫且不希望他知道我不是人。”宗居崇仔細地將碗筷砂鍋收拾好,“不然他要是以為自己也是個小妖怪怎麼辦?他是人,那便好好當人,不然往後要有麻煩。”
“哦哦哦,宿主你這是想要狸奴保持身份認同對吧?”小金深以為然。
“身份認同?”宗居崇琢磨了下這個詞,還真十分恰當,“確實如此。”
忙完宗居崇便坐到了床邊拿出一卷書,表麵看書實際上修煉起來,他的身份是個秀才,要是身上沒有書也不太好,這些書是他在鎮上買來遮掩身份的。
窩在床鋪一角的狸奴,悄悄地朝他的方向挪動。
宗居崇自然知道,卻隻當沒有發現,小孩用了足足一個時辰,才慢慢挪到床邊,他蜷起身體躺在宗居崇身邊。
宗居崇照常翻了一頁書,遮掩住自己在左手心畫靜心符的動作,他伸出左手輕輕拍著狸奴的肩膀,狸奴眼皮越來越重,最後竟是甜甜睡了過去,他蜷縮的身體在睡夢中也漸漸舒展開來。
裝模作樣翻書的宗居崇嘴角勾起了一個愉悅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