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欒廷玉即將走到樓梯口的背影,鬱行秋才發覺,他居然已經這般習慣對方親昵的舉動了。
或許是還有點計較,鬱行秋這回改坐了後排,倚靠在窗邊看著路邊向後躍動的行道樹,腦內兩張極為相似的臉悄然重疊……一個18歲,一個或許才13、4。
他也不記得具體的年份,依稀記得好像是自己剛上高中那年,晚上九十點放學後和班上兩個同學一塊等公交。
大家都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才剛開學不久,他就收到過不下十封情書,而他也未曾料到會有女孩子直接在站台那羞紅著臉問他的意願。
他必須得承認自己確實很遲鈍,或許直到大學以後才緩緩開竅,所以沒有任何意外,他婉拒了她。
然後在下車後快到家的一個巷口,欒廷玉忽然自身後衝出來攔住了自己的去路,他竟一直跟在人群裡。
還青澀的男孩看起來非常委屈,啞著嗓子兩眼含淚抓住他手袖,問自己是不是有女朋友以後就不找他玩了?都沒來得及驚訝欒廷玉這個年紀為什麼懂男女朋友,小孩便又問為什麼一上高中就找不到他人了。
還沒完全適應高中節奏的他隻能無奈苦笑,解釋是因為課業重。這時候才反思自己最近的確有些冷落小孩了,之前聽爸媽說小孩在家等他好幾次了,幾次都等到太晚被如曼阿姨叫人逮了回去。
平日裡欒廷玉父母工作都忙家教又嚴,隻有到自己家能喘口氣。
指尖似乎還有有些紮手的發茬的觸感,那時候還比他矮半頭的欒廷玉半推開他揉腦袋的手,強作小大人的模樣正色道:“反正我們才是要做一輩子好兄弟的,有我罩著你,你不準丟下我找彆人玩!我現在隻有你和……行芷姐了。”
那時他也疑惑過欒廷玉為何這麼不安,追問他卻又沉默不說,之後留意過一段時間發現欒家風平浪靜就沒放心上。
但這句最幼稚最中二年紀許下的一時占有欲作祟的承諾,興許就和每個少年都曾堅信過遇到危險時奧特曼會出現打小怪獸一般。
他卻當了真,記了好多年,直到他身上爬滿肮臟油膩的手,姐姐近在眼前同樣差點遭遇淩辱他卻無力保護時,他最想見到的人早已不辭而彆時,他才意識到,他隻能靠自己,承諾都是用來打破的。
而欒廷玉,其實也什麼都沒做錯,隻是這道裂痕就像腿上的疤,他找不到機會縫補。
公寓樓離學校真的很近,從北大門繞過來驅車也才十分鐘。
“大概什麼時候回宿舍?”欒廷玉降下車窗盯緊半米外剛下車的鬱行秋。
“可能周日晚上吧。”仰頭看了眼五層的窗戶——沒有光亮,鬱行秋隨口應道。
“好吧,在宿舍我還能幫你跑腿,你在這邊的話我最近剛開學事情比較多,我應該來不及兩頭跑,自己照顧好自己,有事給我打電話。”
鬱行秋越聽越覺得欒廷玉像長輩在囑咐遠行的小孩,手中被硬塞下來的肉鬆小貝撞到包裝盒弄出細微聲響,他心下不禁一軟,“你也是,記得敷藥,宿舍……或者學校裡,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我。”
“鬱學長對我這麼好啊……”調笑完欒廷玉靈光一閃又有了個主意,露出兩粒酒窩,眸子裡都閃爍著光彩,“要不你把課表發我,我來接送你。”
鬱行秋聞言卻沒有喜色,他們間的分界感越發模糊,含著一點道不明的笑,“我還沒那麼嬌氣,你還是多陪陪我姐吧……”
那點光彩轉瞬即逝:“所以你現在,是為沒法替行芷姐盯梢感到可惜了?”
“嗯……”
沒理解清欒廷玉這句話的邏輯,但大抵他要這般想也不錯。
原以為對方會就此賣個乖,結果欒廷玉按回車窗,就給原地的他留下了一句,“那我可得趁機多玩兩天,走了!”
炫藍色的車尾燈化作兩縷流光。
然後,欒廷玉說到做到,接下來幾天鬱行秋一次都沒再碰見他,遊戲裡的頭像也一直是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