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了一會兒，燕鳴秋感到劇烈的心跳漸漸恢複平穩，雙腿也漸漸歸位了——不過這並不是什麼痛快的事。他走了兩步路，就感覺兩條腿痛得叫他牙齒發酸。

那大黑臉也沒比他好到哪兒去，不過明顯比他恢複得快。

兩人匆匆打了個照麵後，燕鳴秋發現那大黑臉的白眼裡，有晶瑩的淚花在不停打轉，見燕鳴秋看向他，還狀似凶惡地瞪了燕鳴秋一眼。

見狀，燕鳴秋登時一愣，不由問道：“我是第幾？”

聽到那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答案後，燕鳴秋低頭看向右側。

鬱誓把他的右臂扛在脖頸後麵，如有所感地抬頭看他，烏黑的眼仁裡盛滿欣喜與擔憂。

“先回大本營，趕緊放鬆下腿部肌肉，不然後天上午你就跪著去跑1500吧！”少年對燕鳴秋說。

大本營裡沒什麼人，基本上都跑去看男子800米的第二組了，畢竟他們班參賽的兩個人都被分在這一組。

隻有楊蘿絮還坐在台階上玩著手機。

在她的不遠處，包東寶專注地看著膝上的作業，並且一邊在空中揮舞軟軟胖胖的手指，一邊口中念念有詞。

鬱誓不知道包東寶的“心理問題”治好沒有，就算治好了，他也不大想搭理他，畢竟以往兩人就沒什麼交集。

於是他看向楊蘿絮，問道：“你怎麼不下去看比賽？到我們班了。”

她從手機裡抽出一隻眼睛，回道：“我嗓子疼，喊不動。”

鬱誓無言以對。他和幫忙的保安把燕鳴秋放到凳子上後，那保安就去圍觀比賽了。

鬱誓則打開他們班專門裝雜物的大箱子，在裡麵翻翻找找，可是半天都翻不著想要的東西，於是他衝上麵喊：“藥箱呢？藥箱在哪？”

楊蘿絮挪了挪身子，看了他一眼，懶洋洋地回道：“不知道啊。”

她麵色暗黃，黯淡無光，聲音也有氣無力的，好像幾天沒吃飯似的。

鬱誓忍不住看了一眼她的頭發。

楊蘿絮頭發挺多的，應該是天生的，可是每根頭發都透出一股不健康的黃褐色。

看起來像一捆乾草插在腦袋上，鬱誓心想。

包東寶則從作業中拔起頭來，眼神躲閃地瞅他。

鬱誓覺得自己可能是看比賽看得眼睛都瞎了，才會在包東寶那如狼似虎的龐大身軀裡品出幾分少女的嬌羞。

鬱誓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繼續認命地翻找。燕鳴秋在一旁見他找得痛苦，要不是礙著腿疼還沒緩過去，早就過來陪他一起找了。

鬱誓把這大箱子的四個邊角都摸儘了，也沒翻出個作業簿那麼大的藥箱，這可把他鬱悶壞了。

忽然，他身上落下一大片陰影。

他疑惑地一抬頭，就見包東寶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他心中一驚，首先感受到了體格上的差距——儘管包東寶一身肥肉不足畏懼，但如果是用體重硬壓，他恐怕也無能為力。

就在他想抄起一根打鼓用的棍棒防禦的時候，包東寶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說不定放在抽屜裡...我幫你找吧。”

包東寶把他們搬來的課桌的抽屜翻得亂七八糟後，終於在最裡麵找到了一個白色的小藥箱。

“謝謝。”鬱誓禮貌道謝。

包東寶連連擺手。他那手掌又大又寬，就跟蒲扇似的，擺起來幾乎形成了一道小旋風。

鬱誓還是覺得他表現怪異，不過他也不願多理。

他打開藥箱，拿出一瓶活絡油。

他們這幫男生喜好運動，平時一有點什麼拉傷或者磕碰，就會用活絡油來按摩傷處，畢竟這樣恢複得快。

他把淺棕黃色的藥油滴到燕鳴秋肉色的大腿上，很快，一股刺鼻的藥味彌散開來。

但鬱誓並不討厭這種氣味，相反，他已經習慣了。

他仔細觀察了一下燕鳴秋的傷情，覺得燕鳴秋真是傷得不輕，他幾乎能看到上麵的肌肉在一陣一陣地跳動。

他靠到燕鳴秋旁邊，兩手抓住燕鳴秋的右腿。僅僅是用手碰到，燕鳴秋就疼得呲牙咧嘴，把平日裡那張沉穩英俊的臉扭成了表情包。

鬱誓先用輕柔的力道給人揉按起來，慢慢把藥油化開，在感覺燕鳴秋已經能夠適應這種程度的疼痛後，他又加重手上的力道，以便藥油能夠充分滲進患者的皮膚，繼而發揮它應有的療效。

雖然他在伺候人這方麵著實不怎麼給力，但是處理傷情還是輕車熟路的。

他就這麼幫燕鳴秋把大腿、小腿的肌肉全都按摩疏通了一遍，並且光是右腿就忙活了二十多分鐘，累得他雙臂發麻，大汗淋漓，好像他才是那個不要命地衝了兩圈的主兒。

鬱誓摩拳擦掌，正打算切換左腿，忽然聽到一陣喧鬨。他和燕鳴秋抬頭一看，原來是今天的最後一個項目——女子1500米要檢錄了。

自從和黎穎執勤後，他和這女生的關係一直都不錯，此時就趁著熱鬨喊道：“加油！”

他一喊，彭雲他們也從紙牌遊戲裡抽出個頭來，附和道：“加油啊，加油加油！”

楊蘿絮從手機裡抽出張嘴，喊道：“加油哦加油！”

聽到她的聲音，鬱誓和燕鳴秋對視了一眼，然後默契地翻了個白眼：嗓子疼？這不是沒事嗎？

眾人亂七八糟地加了一堆油後，鬱誓就繼續給燕鳴秋按腿。

他一邊心裡覺得手感真好，一邊聽到燕鳴秋小聲問道：“黎穎還喜歡他嗎？”

鬱誓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黎穎暗戀秦安的事，答道：“這我上哪兒知道。不過好像上了高三後，兩個人就沒什麼動靜了。”

鬱誓想起高二時，秦安在他不依不饒的追問下、跟他透露的黎穎追他的種種細節，心裡有些感慨。

他一直都以為黎穎是那種溫順而羞澀的、要等著男生去追才肯紅著臉答應的小女生，沒想到她追起心上人來，還挺大膽奔放的。

一開始，是黎穎突然找上秦安，詢問他是否可以充當自己的舞伴。

那時候他們班的體育課教的是華爾茲，需要男女搭配跳舞。然而他們是理科班，男多女少，沒有女舞伴的人就隻能跟男生跳...鬱誓估計連秦安自己都沒想到，他會被女孩子邀請。

秦安答應了，畢竟沒有理由拒絕，難道要跟人女生說：謝謝你但是我比較想和男生跳嗎？

那也太奇怪了。

每節體育課，秦安都擺著一張死氣沉沉的棺材臉，而黎穎看他的眼神，總是羞澀中帶著幾分好奇。

秦安太沉默了，沉默到讓人忍不住好奇，他的腦袋瓜子裡究竟裝著什麼？他有喜歡的東西嗎？為什麼他不願意與自己來往呢？

黎穎主動加了秦安的□□，給他發了第一條消息：嗨，晚上好，我可以問你一些問題嗎？

秦安幾分鐘後才回：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