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欣月謝過張掌櫃見將他送走後就匆匆地來到了七彩繡坊的大廳。
她娘此時正在跟陳管事說著什麼,大廳的一角此時正三三兩兩站著幾茬人。
阮欣月沒有立刻走進裡麵,而是站在樓梯口觀察了一下裡麵的人。
她掃了一眼裡麵的人,大抵可以猜到她娘為什麼突然間買了這些人回來。
左邊站著的是一個約莫三四十歲的女人帶著來一兒一女,三人都臉黃肌瘦地,女人眉宇間透著一絲哀傷。
站在中間是一對四十歲左右的夫婦帶著一雙約莫十四五歲的女兒,與其那麵一家三口不同的是,這一家子皮膚黝黑,兩個女兒稍微白點,四人的身形都顯得有些消瘦,看來這一家子應該是農戶出身。此時一家四口相對無言,顯得有些憂心忡忡。
最邊上站著的是兩個十五六歲少男少女,眉宇間有些相似,估計是兄妹。此時女孩有些無措地拉著哥哥的衣角,兩人也都沉默地站著,兩眼無什麼光彩。
阮欣月掃了一眼他們的衣服,這些人的衣服幾乎都是牙行統一派發的粗衫,不知道這是行規還是他們之間的衣服太破舊,已經不能穿出來了,牙行為了將他們早日賣出去或者賣個好價錢,不得不給他們找上一套乾淨的粗布衣服換上。
阮母跟陳陳掌櫃說得差不多了,見女兒這麼長時間還沒有到來,以為女兒跟張掌櫃有什麼事情要商量就想著讓陳掌櫃將這些人安排下去先,等女兒有空見見再做打算。
隻不過話都還沒說出口,就見到女兒在樓梯口往這邊張望,她跟張掌櫃打了個招呼,就向女兒那邊走去。
這次她本來隻是想著去牙行給兒子挑一個小廝的,沒想到一下子買回了這麼多人,還不知道女兒會不會有意見。
阮欣月見自家娘親發現了自己,也不好繼續站在樓梯口不動,也迎了過去:“娘,這是……”
“月兒,你先跟我來。”阮母拉著自己的女兒走到那些人的前麵。
“這是我們阮家的女兒,我們家的生意都是她在管,現在你們能不能留下來還要看她的意見。”阮母聲音不大地向大家介紹了阮欣月的身份。
“求大小姐留下我們。”九個人聽了阮母的話,都的向阮欣月福身作揖地說道。
“能不能留下你們等我了解過情況以後才能定奪。”這可是涉及到人口買賣啊!儘管在這個朝代這種行為是不違法甚至是收到法律保護的,但是阮欣月還是過了自己這個心裡的那個坎。
阮母一聽女兒這口吻,連忙拉著女兒細細地說著各家的情況:“這是劉氏一家,他們家原本也是經商的,他們東家久病去了。他們家為了給家主治病家裡一窮二白,欠下很多債務。家主去了後,那些債主追上門,她們家實在是拿不出錢來,就被抓來以身抵債。我看著他們就想半年我們家的遭遇,我就不忍心,就將他們買了回來。”
阮欣月聽到這裡點了點頭,她們的遭遇跟之前阮家的遭遇比較像,引起了娘親的共情。
阮母見女兒聽得認真,也沒有表現出任何不讚同的意思,就拉著她走到那看似一家四口的幾人麵前麵前:“這是牛二一家,他們家世世代代是務農的,家境一直不富裕。牛二是牛家的老二,家中還有一位兄長和弟弟。幾個月前牛二他爹過世了,拿不出喪葬費。牛家大夥見他們房沒有男丁隻有兩個女兒,就說她們是絕戶,就合計著就將他們房賣了籌集喪葬費,他們一家四口就這樣流入了人市,我看他們家可憐,想著我們家慢慢地也需要人手幫忙,就連同他們一家買了回來。”
古代女子賣身葬父的事情也曾有耳聞,沒想到在這給遇上了!!
牛氏一家竟然不止一人賣身,還是一家四口賣身,是大越皇朝的子民不值錢還是喪葬費太貴?
阮欣月這種時候就覺得自己真的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為什麼又這麼駭人聽聞的事情呢!
“牛二,你們一家四口對你們家族賣了你們一房以籌集你爹的喪葬費,你們可有怨言?”阮欣月還挺好奇牛二對自己一家賣身葬父有什麼什麼感想。
“要是隻賣小的一人為先父籌集喪葬費,聊表孝心,小的毫無怨言。”牛二說這句還算平靜,但這句話說完後語氣就激烈了起來:“但是連同我娘子和兩個女兒一起賣了,就是不仁不義之舉,她們……她們……”牛二最後說都說不下去了,隻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來宣泄自己心中的憤懣。
對啊!她們何其無辜啊!女子古有賣身葬父不止,還有賣身葬祖父,賣身葬公婆,古代的女子的命運何其悲慘!!
在孝道為大的朝代,百善孝為先,為了厚葬自己的父母自己賣身的話竟也能做到毫無怨言,也為自己無辜的妻女打抱不平,儘管思想上還有點朝代特點,但這種時候還能為妻女的不公待遇打抱不平也算難能可貴。
阮欣月點了點頭,頗為同情的看了他們一家四口一眼,跟著娘親一起走到那對姐弟麵前。
“這對兄妹哥哥叫方青,妹妹叫方慧,聽說在彆的地方大戶人家中當下人的。在一次宴席中,妹妹被來吃席的客人調戲刁難,哥哥碰巧看到了,就上前去護著妹妹,在被客人刁難的過程中一時衝動打了客人一拳,就這樣,主家為了給客人一個交代,就把兩姐弟變賣了出來。”阮母壓著聲音說道。
唉!都是身不由己可憐之人。
“那娘買他們回來,是如何打算的?”這些人看著就挺敦厚老實,她相信自家娘親當時下定決心買下人可能因為同情,但以她勤儉的性子肯定也想過買他們回來具體要做什麼的,總不能買近十個大活人回來乾杵著吧。
阮母聽了這句話,將自己的女兒回樓梯,確定外人聽不到了,壓低聲音說:“月兒,家裡養些下人是我深思熟慮過的,隻不過之前覺得還不是時候,就沒有跟你提過。我在牙行聽了他們的際遇,的確是犯了惻隱之心,還聽說如果這些女眷一直沒有被人買走,就有可能被賤賣到那些三流九教的地方去,我就更於心不忍了。而他們這些人看上去也算合眼緣,我當時認真想了下,覺得現在買回來也行,就……。”
阮欣月聽了自家娘親這句話,認真地點了點頭。自家娘親經過這幾個月在繡房的工作,再加上家裡慢慢攢了下家底,有了底氣,越來越有自信和主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