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大半天的所見所聞,不用阮欣月解釋什麼,趙青錚已經很清楚阮欣月接下來要做什麼了。
他如今也算得上有刺繡基礎的人,也曾繡過‘年年有餘’的魚鱗,很清楚她要在兩天內繡製如此大麵積的龍衣任務有多重。
此時見她有帶著滿臉考究地看著自己,他也不含糊:“你想要我做什麼,儘管開口就是。”
阮欣月聽了,笑了!
她就喜歡這麼識時務的趙青錚,而她自然是不會跟他客氣的。
阮欣月見龍衣綢布還沒準備好,就吩咐一旁候著的方慧:“方慧,架三個小繡架拿三套刺繡工具,拿三小圈金線過來。”
方慧應聲而去。
“太子殿下,接下來我要讓趙公子重溫下繡龍鱗的針法,如果太子手頭沒有其它事情要忙的話,可以留下來看看。”皇家裝扮龍頭也不知道有沒有需要用到繡製龍鱗的地方,阮欣月就想著讓太子學下也無妨,說不定這也是一名天賦型刺繡選手呢。
“好,弧對月姑出神入化的繡藝繡技早有耳聞,今日能親眼目睹月姑穿針引線風采也算是弧的榮幸。”現在天還沒亮,也不急著安排事情下去,太子端木明旭也就應了下來。
阮欣月甚是開心地點了下頭。而方慧此時也指揮著人將她所需的東西送了進來擺好。
“趙青錚,你還記得‘年年有餘’金魚鱗片的繡法嗎?”阮欣月說話的同時,將已經上好手帕的小繡架將三人麵前擺好,並隨手將刺繡材料分成人手一份。
趙青錚點頭。
“那就好,我們現在先重溫下繡鱗片。”阮欣月自己拿針備線的同時,也示意太子和趙青錚動手備線,一副一所當然的態度。
阮欣月本人不覺得有何不妥,而在他們周圍的人見了她的舉動都為她捏了一把冷汗。
在男子以刺繡為恥的社會,阮欣月竟敢讓當今太子,未來的九五之尊穿針引線?
就在大家以為太子會大發雷霆、大聲斥退阮欣月時,他卻極其自然的拿起針線,照著阮欣月穿針引線的樣子學了起來。
見到這般景象,平時跟在太子身邊伺候的人都詭秘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大家都心照不宣:這阮小姐是主子極其看重的人,是他們所不能得罪的人。
備好針線後,阮欣月示範龍身墊薄棉,墊好後直接用針線在手帕山定了直徑為三寸的半圓龍鱗圖樣出來。
趙青錚尚能跟上她的步伐,太子則是連慢了好幾帕,阮欣月見此直接將自己的繡架跟太子的繡架互換了過來,三兩下就在原本屬於太子的繡架墊好薄棉和構好半圓龍鱗圖樣。
從未拿過針線的太子端木明旭看著阮欣月無比駕輕就熟的手法:……
隻有望洋輕歎的份!
阮欣月隻嘗試過用‘二針企麟’針法繡製出圖釘蓋大小的魚鱗,這也是她第一次嘗試用‘二針企麟’針法繡製比圖釘大小的圓片魚鱗大十倍多的龍鱗,臉上風輕雲淡,手上駕輕就熟,而心裡卻也打鼓。
同一種針法繡相近的事物或不同尺寸的同種事物,不僅僅考究一個的刺繡功底,更考究一個人的靈性。
這龍鱗能不能繡製成功關係重大!
成功了兩天內肯定能繡製出龍衣。
不成功的話轉為傳統的釘金繡工藝來繡龍鱗的話,兩天的時間能不能完成就難說。
阮欣月一緊張就容易全神貫注、全身心投入,是以跟身邊的兩個學徒說了句“跟緊了”,就忘乎所以地專注於自己的手下。
而身邊的兩個學徒也感受到了她身上散發出的專注氣息,一開始還會靠近觀察下她是如何下針。
可慢慢的、慢慢的,他們被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專注氣場所震懾,不敢再靠近一下,生怕自己的這一動作打擾到她。
到了後麵,兩個人甚至都屏聲息氣,生怕自己的呼吸影響到她。
而在三人周圍站了一圈的人,也敏感地感受到了主子的變化,一個個更是安靜得如隱形人一樣。
阮欣月看著自己用‘二針企麟’繡出來的三個龍鱗片,一個比一個好,第三個尤為理想,不由得滿意地點了點頭,她這算是找到了適合自己的用‘二針企麟’繡製三寸半圓龍鱗的方法。
等阮欣月欣賞夠了自己繡出來的龍鱗,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周圍驚得可怕,就連身邊兩個學徒都安靜得像不存在一樣。
…………
她知道自己又進入忘我的刺繡境界!
阮欣月不動聲色地看了下太子的繡架,隻有寥寥幾針。對於一個從來沒有學過刺繡的人來說這是很正常的。
她再看了看趙青錚的繡架,隻有一個歪歪斜斜的四不像地龍鱗。這就說不過去了。趙青錚曾經繡的‘年年有餘’她是看過的。二針企麟’針法熟練,魚鱗勻稱飽滿逼真,不然當初她就不會通過係統任務六完成培育男繡工的考核了。
趙青錚見她回神後盯著自己繡的龍鱗,眼裡滿是不可置信,心裡不免尷尬,但麵上也隻乾咳了一下道:“我是按繡金魚的方法繡的,可是繡出來的效果卻相差甚遠。”
“你是不是?”阮欣月懷疑他是不是偷懶,就繡了那麼一次年年有餘,之後沒有再繡過,把針法忘了。
“我平時有練習的,我再繡幾次看看。”趙青錚連忙否定了她還沒說出口的話,想要多試幾次看看繡出來的效果會不會好些。
最近他全身心投入到讀書中,準備參加開春的春闈。但讀書的時間長了有時未免就會怠倦,於是刺繡就成了他的最佳娛樂方式。
當然他那閒暇時的刺繡都是他即興的,有時是一朵花,有時是一隻鳥,有時是一個人。
他過年前為了應節才繡過‘年年有餘’,繡得能比擬她留下的原稿,怎麼可能忘了呢?
阮欣月點了點頭!
一旁的太子此時無不慶幸自己隻是個打醬油的,被月姑這犀利的眼光瞥一眼,想想都渾身難受!
此時有人來報說龍衣綢布已經按尺寸裁剪好了。
阮欣月點頭,指著趙青錚的繡架說:“你就在這裡繡龍鱗,如果繡了五六個還是繡不好的話就繡幾個比魚鱗小一半的龍鱗來看看。”
趙青錚也想自己能繡好龍鱗好減輕她的負擔,儘管想跟她一起呆著,但此時也知道她必須去主持繡龍衣的準備工作,應了。
阮欣月見他點頭了,就跟太子一起來到舞龍骨架麵前,
“太子殿下,請拿出你之前的金龍圖,我們要比對下。”阮欣月邊說邊讓人將金色龍布蓋上龍身骨架上。
所剩時間有限,而這有限的時間夠且隻夠她繡製一條驚得龍衣出來,所以在其它環節不能有任何的差錯。
比如龍衣的尺寸,雖說這些裁剪都是太子從宮裡調出來,明麵上不會有什麼問題。但皇宮這個地方,魚龍混雜,看似都是皇家的下人,實則混雜著各種眼線,她不得不防。
所以在繡製龍衣前,她將龍衣的結構分清的同時也驗證了這龍衣裁剪得是否符合要求。
太子聽罷點頭,從衣袖你掏了一張圖紙出來遞給阮欣月。
阮欣月拿著圖紙,認真地比對圖中的金龍樣子。
是否有真龍曾存在於世界上已無法考究。
但千百年來,龍著代表中華民族圖騰,代表封建皇朝的天子,每一個朝代的人,甚至每一個華夏子民心中都有各自的龍圖,都有不同龍的樣子。
屬於大越皇朝皇家的龍,背部有鱗無鰭,腹部光滑少紋路,但腹部兩邊散布著龍鰭,龍鰭上有單獨的典型的潮繡小胖龍。
圖紙中的龍圖逐漸跟阮欣月腦中潮安舞龍①的樣子重合。
兩種舞龍的樣子雖說不是百分之一百相通,但也大同小異,最大的不同就是顏色的不同。
潮安舞龍的龍衣由青、紅、黃、黑等多種顏色組成,而皇家舞龍隻用了皇家專用的金黃色組成。
將圖紙交還給太子,阮欣月讓人拿來繡針和柔軟竹篾,用竹篾將龍布分成龍背部和龍腹部以二比一的比例分成兩麵,兩邊腹部的兩邊留出布料做龍鰭,前後兩端留出布料做龍頸和龍尾。
太子端木明旭在一旁看著忙前忙後的女子,等她將龍衣按龍身的各部位劃分固定好後,金色龍衣已經初具模樣。
他不得不佩服這個女子做事的全局觀來。
她將龍衣按龍身的尺寸測量好,在按龍身的各部部位劃分好,將繡製龍衣的不可控因素全都消除了。
如今她隻需要龍背部繡以龍鱗,龍腹部繡上簡單的腹紋紋路,龍鰭上繡些小胖龍就能將讓消失了兩百多年的金龍重現了,他甚至都已經看到了一條金色舞龍向他迎麵飛來。
十二時辰之前,對於金龍出世這事,他覺得遙遙無期!如那時有人告訴他,他將在十二時辰內遇到一個傳奇女子,這個傳奇女子將在三天之內給他繡製一條帶來盛世的金龍出來,他肯定覺得天荒夜談,覺得那人妖言惑眾,命人拉出去斬了。
可十二時辰之後,他卻深信兩天後這金龍一定會出現皇家祭祖大典上。
皆因這不到十二時辰裡,他真的遇到這麼一個傳奇女子。
她用行動和事實證明,她真的能在三天之內給他,給父皇、給大越皇朝、給大越皇朝千千萬萬的子民繡製出一條金龍,一條載著盛世而來的金龍!
他仿佛已經看見遠處一個女子手攜金龍騰空飛來。
正當太子端木明旭正要手接金龍時,一個聲音突兀地傳進了他的耳朵:“這大的龍鱗片你就不要看了,我繡了幾次,跟你的想比差得太遠,你看看那這小魚鱗就好。”
太子端木明旭眼睛逐漸恢複清明,腦中金龍消失得無影無蹤,而映入他眼裡的正是發出那聲音的男子趙青錚背麵。
此時吉祥人的身份已經不能壓下太子要將此人扔出去的衝動了,但看在他能幫月姑繡製金龍的份上,強忍了下來!
阮欣月剛好忙完了手頭的事情,就接過趙青錚遞過來的絹布。
大的龍鱗是沒有小的龍鱗繡得細致,但也片片相疊,龍鱗下端可翻動,隻繡了幾個龍鱗就能繡出如此效果,已經非常不錯了。
“小的繡得精細逼真,大的也繡得非常不錯,大的龍鱗扣成整齊的排列得當的龍鱗序列也能顯現出小的效果。”阮欣月覺得趙青錚對自己的要求太高了,不免寬慰了一句。
趙青錚見她對自己繡得龍鱗也滿意,他也就滿意了。
阮欣月給協助的人演示了一下如果將龍衣綢布上繡架後,將兩人引回那桌前,還要傳授他們龍頭繡法。
趙青錚跟這阮欣月的後麵,冷不丁地瞥了太子一眼。
彆以為他不知道,剛剛他看著她出神了好久!
而太子端木明旭則被他的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難倒自己剛剛要扔出去的心思被他窺探了去?
按理來由不可能!他當時背對著自己的!
阮欣月並無覺察到身後兩人之間的奇怪氛圍,來到繡架前就心無雜念地上手演示。
龍頭需要二次墊棉,這樣才會凸起,顯得霸氣。除了這特殊的一步外,龍頭比龍鱗的繡製不要簡易太多了。
看著趙青錚連繡兩個活現霸氣後龍頭後,阮欣月支起了頭,準備工作差不多了。
至於太子繡製的龍頭,這她並不在意,她讓他來觀摩和參與這一步隻是希望他們繡製龍頭的方法可以給他們皇家裝扮舞龍龍頭一些啟迪。
天色已經蒙蒙亮,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這時,剛好有人來報早膳已經準備好了,請三人移步用膳。
三人一行就到院外去用膳,在這次早膳上,阮欣月一改早前食不語的桌上禮儀。
“太子殿下,等下我們按照那紙上的分工分頭行動,爭取儘早完成手頭的工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