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一支黑壓壓的軍隊往這邊走來,不似去時的整裝待發,人人滿身血腥,蓬頭垢麵。
前麵正在嬉笑著騎在馬上的是那個男人,還有靈瑤。
靈瑤像是給男人說了一件什麼開心的事,男人難得笑的爽朗,高洋看著那親密的感覺心裡一陣酸澀。
高洋目光看向後麵的隊伍。
可以看得出這場戰鬥並不輕鬆,很多勇士也是身負重傷,但是勝利的喜悅卻充斥著每一人的臉上。
前麵一些馬匹上馱著驚叫的女人,男人們臉上帶著凶狠和貪戀,時不時的用馬鞭抽一下女人們的身體,早已失去意識的女人在馬鞭下又驚叫著疼醒過來,身上交錯著血紅的痕跡。
鐵騎中間壓著一些漢人,有男人女人,還有小孩,他們帶著鎖鏈,步履蹣跚。
高洋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把這些漢人帶回來,不是卻糧草嗎?
難道真的是要吃嗎?
這種猜測一出來,高洋感覺自己寒意直衝天靈蓋,一股惡心湧上心頭,他還沒來得及衝上前質問男人。隊伍裡突然騷動起來。
漢人裡有幾個當過兵的人,其中一個瘦小的漢子喊;“大家快跑啊,他們要吃了我們,他們要吃了我們。”
頓時被羈押的漢人躁動起來,叫喊,踩踏,哭喊聲一片。
他們看著人高馬大的犬戎族部民,燃著篝火,架著牛羊,腦子裡驚恐不已,感覺下一刻被架在火上烤的就會是自己。
他們衝向騎馬的勇士,烈馬受到驚嚇開始嘶鳴亂跑,勇士們被這混亂的局麵搞得措手不及,剛從戰場上下來,還沒洗刷的怒火頓時到達了頂峰,長刀狠狠的砍向漢人。
“他們要跑,給我砍。”勇士們叫著喊著,火光四濺,刀
高洋感覺自己腦子裡一片空白,好像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聲響,隻剩下那些血腥殘暴的畫麵清晰的呈現在眼前。
他看到那冰冷的長刀刺入了一個女人的胸部,一個男人的頭顱滾落在地上,靈瑤的短劍刺向一個娃娃的大哭的孩童。
他張口想喊不要,可是身上沒有一點力氣,嘴裡發不出任何聲音。
高洋感覺喉嚨一陣刺痛,眼前也變得黑洞洞的。
他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後高洋看到是男人擔心的麵孔,男人好像比之前瘦了一些,也憔悴了一下。
他伸手想摸摸男人的臉,卻怎麼也抬不起手,他想起昏死前那些殘忍的畫麵,他心痛不已。他們怎麼能殘殺無辜的俘虜呢,那些小孩子又做錯了什麼。
自己什麼也做不了。
男人注意到了高洋眼裡一閃而過的失望,他抓起高洋的手問道;“怎麼了,那天你突然暈倒,嚇壞大家了。你的父親母親和哥哥都很擔心,我---也很擔心。”
“為什麼要那麼對他們。”高洋臉上沒有一點血色。
“他們是漢人。”男人像是不理解高洋的話。
“可是他們都是俘虜了不是嗎?”高高洋問道,:“那些孩子呢,他們做錯了什麼?”
“你是為了漢人跟我在這生氣是嘛?”男人聲音變得冷硬起來。
他在戰場上平死搏殺,一心掛念著部落裡的他,勝利歸來後第一時間想給他分享喜悅,可是得到卻是他的質問,部落裡沒有一個人敢這麼問他。
“你作為什麼身份這麼問我?”男人生氣的說道。這個部落的每一個都知道漢人對他們做過什麼,他們應該對漢人充滿仇人才對。
“他們有什麼錯?為什麼不能放他們一條生路。”高洋倔強的說道。
“那我阿母做錯了什麼,瑤族部落的孩子女人又做錯了什麼?”男人目光冷冽,比高洋第一次見到他時還冷。
高洋被懟的無話可說,是啊,他們又做錯了什麼呢?
他承認自己是鑽了牛角尖,可是他是一個現代人,一個受過文明教育的人啊,他接受不了,為什麼那麼多活生生的人要那麼狼狽的被殺。
可是他說不了,他解釋不了,沒有人能夠理解他的痛苦。
男人見高洋不說話,又開口質問:“你一直不肯說你的秘密,我也沒有問,今天我倒是要問問你,你是不是漢人的奸細?為什麼幫漢人說話。”
和禮本來長相偏文弱,和他們部落的人不大相似,但是因為是部落裡從小長大的,也沒有什麼奇怪的。
可是和禮一係列的奇怪表現都是從那從落水之後發生的,那條河裡救上來的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和禮呢?
“你質疑我?”高洋的心刺痛了一下,眼淚順著眼眶而下,他沒想到男人竟然質疑他這個,當初那個說會相信他,會等他開口的男人,現在竟然質疑他。
“你跟靈瑤相處的很開心吧?她能和你並肩作戰,是更適合你的人。”高洋說道,他還沒忘記那天晚上兩個人一起回來的畫麵,確實般配,般配的都刺眼了。
“跟她有什麼關係,你彆轉移話題。”男人震怒。
“無所謂了,你出去吧,我想休息。”高洋喉嚨一陣鮮甜的感覺湧了上來,嘴裡是淡淡的血腥味。他側了側身子,留給男人一個背影。
男人看著他虛弱的身體也不好發火,於是抬腳走了出去。
一口血終究是沒吐出來,積壓在了心肺裡。
高洋發燒了。
在這個醫術貧乏落後的年代,一場高燒足以要了一個成年男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