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愛無法掩飾(1 / 2)

楊戩在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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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源妙道真君從來不是個真正的反骨仔。與忤逆天綱的猴子和反抗父權的蓮藕相比,曾經那個不馴的楊戩更像是叛逆高中生——他從來都是秩序的維護者而非破壞者。

因此即使現在落魄了,即使自覺早已對世俗雲淡風輕,但規則與秩序帶給他的烙印遠比想象的要深。哪怕他知道你來自開放的現代,他也本能的認為一個凡人女子不會拿自己名節開玩笑,所以下意識相信了你有未婚夫這件事。

他鬆了一口氣。母親與妹妹的悲劇讓他心灰意冷,以至千年以來封心鎖愛不入愛河,你實在是個很有趣的朋友,楊戩不想因為拒絕你而失去。

——於是楊戩告訴自己,你注視他的目光是純粹的欣賞;你讚歎的話語是天然的流露;給你帶禮物是順手為之;在你們靜靜看雲時流淌的情緒也隻是尋常。

你曾說人生三大錯覺之一就是她喜歡我,你也說過同樣的招式對聖鬥士是無效的。楊戩已經會錯意過一次,而同樣的錯誤,前戰神也不會再犯第二次。

所以那個繁星亦為之沉醉的夜晚,你在星空下吐露的話語,也隻是在感慨命運的奇妙與無常,僅此而已。

像他想的一樣,第二天你毫無異常,依然是讓他頭疼的好弟子、口花花的小朋友。楊戩也像往常一樣和你相處,隻是偶爾看著遠方雲影時會想:還是得讓你改改這個毛病,他是年輕身子枯井心,不會為你的巧舌所動,若換了哪個道心不堅的小仙,豈不白白給你招惹桃花債?

於是他仿照自己那把打了隻口琴,細細教你吹來,此後船上時常傳來人狗難忍的雜音。楊戩對大家的怨念充耳不聞,唯有當你力竭之時才會睜開眼,加入,悠揚的樂聲便裹著你不成調的雜響直上青雲。

把唇舌都占住,那等徒擾人心的話也就說不出來了吧,楊戩想。

直到那一天,他帶了些傷回到船上,恰逢人與狗都外出買氣采購,隻剩你一個看船。

楊戩原本想偷偷避開以免你擔心,怎奈何你還是發現了——那傷口橫跨腰背,像要把他劈成兩節,藍白色外袍的背麵全是血痂,除非他永遠麵對著你逆行,否則真是想不發現都難。

他趴在床上耐心向你解釋:封神時的舊怨找上門來,但自己肉身成聖不死不滅,因而這傷隻是視覺效果驚人,過個幾天就無……

你看著挺平靜,也不知剛剛那股把他強行按到床上的神力是哪來的,“那上點藥豈不好得更快,咱們藥都放在什麼地方?”

楊戩有些不自在,但又一時尋不到由頭,隻能先告訴你藥匣所在之處。他乖乖趴著聽那去而又返的腳步聲,忽然一道驚雷劃過心頭。

原來那不自如之感是二郎真君心血來潮的預警——此刻船上隻你們兩個,傷又在後背,那豈不是、豈不是……

若有人告訴當年封神大戰亦瀟灑應對的楊戩:有朝一日,你會為了阻止一個凡人女子幫你上藥而絞儘腦汁想借口,彼時年少輕狂的清源妙道真君指定笑破肚皮,還會以為這是敵軍為讓他喪失戰力想的新花樣。

而此時成熟老練的楊戩想到腦筋打結也沒想出什麼好借口,但他也不必再想了——兩個人無語地看著空蕩蕩的藥匣,怪不得全員出動去采購物資,原來船上真是啥都不剩。

這下可好,楊戩長舒一口氣。“不用擔心,他們隻是聽得我落魄了來泄怨,不是真想殺了我——當然他們也殺不死,”楊戩看著你的臉色連忙補充,“傷我的不是什麼有名法寶,隻是鋒利了些,用清水衝衝很快就……”

你拄著下巴,在你平靜的注視下,楊戩聲音越來越小,然後慢慢正麵朝下,把臉埋在枕頭裡。

也不知怎的,他竟不敢抬頭,隻聽得腳步聲再度響起、遠去。你怎麼一言不發?生氣了嗎?戰損真君埋在枕頭裡胡思亂想著。

一盞茶後還是聽不見響動,楊戩剛想抬起頭就聽見你的腳步聲,他一個猛子又紮回枕頭裡,片刻後感覺自己的手被戳了戳。

“二哥,給你拿了點餅子,你將就吃點吧,吃完再睡,我出去一下。”

楊戩像擱淺一樣彈彈腿,等你出去才抬起臉,把餅拿過來慢慢啃著,心裡說不上是如釋重負還是悵然若失。

——你沒有生氣,也沒有害怕,更沒有非要看他的傷,這是好事,好事。

楊戩原本不想睡的,但他吃完餅真的睡著了。

*

再醒過來已是黃昏。楊戩腰伸到一半牽引傷口,疼的齜牙咧嘴,不過他素有傷病的經驗,知道自己已經好了大半,便起身到外麵尋人。

船上一片寂靜,看來哮天他們還沒回來,不然他早就被吵醒了。可你在何處呢?書房、廚房、甲板、臥房等地都未見你的身影,楊戩臉上不顯,步伐卻漸漸快了起來。

他眉頭緊鎖裡裡外外尋了好幾圈,連哮天的窩都刨了還未找見你。二郎真君放下偶像包袱大聲喚了好幾聲,除了驚起飛鳥外沒得到半點回音。

突然又一道驚雷劈在楊戩心頭:難道是那些人暗中綴上來,趁他睡著把你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