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小禕，醒沒有？”李嫣細聲地在門外說。

一位淺色發係的少年輕搖搖頭，緩緩撐起身子，發梢遮住眉眼，陽光透過窗玻璃照進現實。伸手頭發微微往後撩，一雙勾人心魄的含情眼，既有高嶺之花的神性，又有凡世少年的煙火氣，放弛是深邃詭譎的高山，聚精是藏滿的熠熠星光。精雕細琢的小臉，顏丹鬢綠，軒然霞舉，白皙的皮膚在陽光的輔助下放光發亮。端起床邊水一飲而儘，喉結左下位置一顆黑痣隨之舞動，幾顆水珠低落在鎖骨裡，微風吹起窗簾，樹葉沙沙作曲，謂綺紈之歲。

“醒了的，嫂嫂。”少年聲質清冽，如山中甘泉，還帶有些許沙啞，仿佛魚兒親點花卉，酥酥麻麻。

糟糕的天氣，糟糕的人，還有糟糕的事兒。少年將神遊於太虛的自己拉回，伸手四處尋覓什麼，手機亮屏，大大的1136數字跳入眼裡。“靠~”少年心中暗暗罵道，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哥哥家睡到現在，看著手機裡企鵝99+，微信26+，電話10+的各種角標，心煩意亂滑動數字清除。

幾個月以來難得睡個安穩覺，怎麼一開始勿擾模式，感覺世界都在崩塌。簡單穿衣整理後將未接電話一一回撥，無一不是數落和各種問候，將手機放在書桌上就去整理床鋪，嗯，啊，哦的回應電話。

叮咚～微信一個通知。

12：05分

我都報道好了！速回！！！

少年拿起手機，開始翻看消息。

11：11分

人好多啊～

10：36

終於到一中了！

快給我醒醒啊！

09：23分

收拾好要去學校了。

08：05分

收拾東西ing

07:21分

開學啦！開學啦！

爹，您在哪兒讀高中啊？！

彆睡啦，乾大事了。

瀏覽完備注為小幺兒的對話框內容後，淡淡會個“剛醒”後就打開門往客廳走去。李嫣一人在廚房裡準備著午飯，見少年出來示意其喝下茶幾上的藥後邊繼續忙碌。

坐在沙發上，機械記憶般端起碗，一口悶，放下碗，吐舌頭，翻抽屜，剝顆糖。隨後麵無表情的刷新其他人的信息，大致情況是Y城範圍所有中學今天新生報道。暑假三個月，少年如人間蒸發一般同初中一切斷聯，沒有任何人知道少年到底會去就讀何所高中，開學當天便有了詢問的理由。

“沒書讀。”

“不讀了。”

“工地見。”

“打螺絲打螺絲。”

……

隻要是詢問學校情況，少年都無差彆隨機掃射。少年完全沒有想過還會回到Y城，他是完全不清楚他能夠就讀何所學校，記憶若沒有偏差，他應該沒有填報誌願。Y城中考滿分是610分，市區內TOP5學校都是以610分滿分來劃分錄取分數線，本屆Y城一中與Y城三中的錄取線是480分，Y城四中470分，Y城六中465分，東辰私立學校460分或充足的資金。其他一般高中則會加上生物地理，體考成績，實驗操作成績等來劃分錄取分數線，甚至還有些許學校如此的錄取分數線還沒有這五所學校的分數高。

初三下就一直嚷嚷著不打算讀書的少年，中考運氣不錯考了373，加上其他成績750分滿分有491分，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誌願未填，一切空談。原本打算中考結束就前往Z城尋找他的詩和遠方，卻因種種原因扼殺於搖籃，後胃病複發，送回Y城調養，如同寄生蟲一般在其堂哥家住下。

12：27分

小幺兒：好啊！您終於醒了，我都從一中回到家了！

7：你行，你最行，整個L場數你第一行。

小幺兒：我說，你到底在哪兒讀書啊？！

：透個底成不成？我們都研究一暑假，到現在都不知道你在哪兒讀，你是進國家機密局了吧！

7：說了不讀了，去搬磚或者打螺絲，你們不信，我能怎麼辦？

小幺兒：你就吹吧，就你那細皮嫩肉的，怎麼會去乾這種體力活。

7：我沒話說……

小幺兒：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7：不清楚。

小幺兒：不會吧？！說真的，你不會真的要去Z城吧！！！

7:不知道，計劃趕不上變化，多半沒戲。

小幺兒：那你現在咋整？

7：不清楚。

：空個時間出來聚聚唄。

：說不定以後我們見不到的日子就要按年計算了。

小幺兒：嗬嗬噠。

：算了，我們說的你也聽不進去，就隻能默默支持你啦！爹～

7：嗯。

：我沒這方麵的打算。

：你們好好讀。

小幺兒：嗬嗬……嗬嗬……

7：你們幾個學霸還在一個班？

小幺兒：臥槽！

：敢情你是完全不知道我們的情況？

7：嗬。

：現在問也一樣。

小幺兒：你去群裡吆喝一聲，說不定可以炸出許多條潛水的魚。

7：不了。

：知道就說，不知道下了。

小幺兒：我艸！拿捏我是吧。

7：拜拜。

小幺兒：誒誒誒……

：我說我說！我在一中13班，喬一在11班，這兩個班是英才班，易岑川在3班。

7：沒了？

：三中今年升學率不行啊。

小幺兒：我今上午在一中公告欄就隻看到這些，有沒有人在其他學校，未知。

7：行吧。

小幺兒：我再去打聽打聽。

：對了，吳航的成績也可以走一中的，倒是被江娃子誆去縣中了，不過也是最好的那種班，每個月還有補助。

7：嗯。

：吃飯了。

少年接過李嫣遞過來的飯說“謝謝嫂嫂。”後夾起一團米飯放進嘴裡。“不等我哥嗎？這個點怎麼還沒到家？”

“三中高一新生報道，他大清早就去學校了，路上有點堵車，打電話讓我們先吃，應該還有幾分鐘就到了。”李嫣溫柔的說話間還給亓禕菜碟夾菜，還順勢盛碗藥膳湯。

“謝謝嫂嫂，我自己來就行。”少年接過湯碗說。

李嫣聽後隻是微微一笑說“不用謝，都謝了半個來月了，你沒謝夠我都聽夠了。”這種對家人的溫柔是裝不出來的，然後又問道“胃病應該好多了吧？好不容易睡個懶覺，沒有吵到你吧？”

少年小口小口進著食說“好多了，沒有吵到，早就醒了的。”

叮咚～叮咚～微信兩個通知。

12：41分

小幺兒：顏懷森她們應該是在縣中讀書，剛剛問了問其他人。

：到Y城市區讀書的不超過十個，一中就我們仨，三中沒有，四中兩個，其他不認識。

少年亮屏掃視一眼後選擇忽視，又開始低頭默默吃飯。李嫣嗬嗬小聲一笑，又往少年菜碟裡夾菜後說“那就好，你呀，得多吃點，太瘦了！對了，你哥打電話還神秘兮兮問你在旁邊沒，以他的尿性多半又關於你的事。”

少年聞言微微皺眉，疑惑的抬頭啊一聲，見李嫣也沒有再講下去的樣子應聲好後開始喝湯。

哢嚓~

聞聲餐桌上二人往門口望去，“回來啦？去洗手吃飯……”李嫣上前接過公文包。

進門的人個子不算高，體型偏胖，頭發還算茂密，發際線也放慢行走，一身寬鬆休閒衣服，襯衫永遠都是紮進褲子裡，好在沒有啤酒肚，也沒中年人的發福，雖有30+的年紀，但實際看來也就二十七八的樣子。亓強，少年的堂哥，三中教導主任。

“終於醒了？給你打這麼多電話，發這麼多信息，居然一個不回。”亓強洗完手坐在餐桌上方位說。

少年的頭像是低得更低，小聲嘀咕說“哎呀，這不沒有摸過手機嘛，所以不知道，不知道……”隨即乾笑幾聲將一碗湯遞過去。亓強接下湯碗說“嗬嗬！我還不知道你。”

前麵抬起頭同李嫣對視，然後搖搖頭說“開始了開始了，教導主任的思想教育開課啦，快把小本本拿出來記重點。”

李嫣聞言樂嗬嗬笑起來，隨即打圓場說“行啦，彆說小禕了，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趕緊吃了說正事。”亓強精明能乾又強勢，不到十年就爬到教導主任位置上，可在李嫣麵前就是一隻Hello kitty，軟的不行。亓強同李嫣相戀七年，等亓強研究生畢業生後便邁入婚姻殿堂，兩年後誕下一女，沒幾年走申請又誕下千金幸福美滿。李嫣四年前調到教育局工作，職位不低，原本亓強可在同年一起進入教育局工作，可不知是什麼原因拒絕調任，情情懇懇地堅守Y城三中教導主任位置。

飯後，亓強帶著少年在茶幾上養茶寵“身子應該好多了吧？”

少年低頭回著消息說“好的差不多了，過一兩天就走，不麻煩你們了。”

亓強聞言微微皺眉說“一家人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想好了？真不讀了？”

少年聞言反而像是被逗笑一般，抬起頭說“好哥哥，您在和我開玩笑？我還讀個錘子書啊？再者說，都在您這兒待了半個來月，也該放我去社會上看看了吧。”

亓強以一副瘮人的表情望著少年，嗬嗬一笑說“那你的算盤又要空了，你還就得繼續待在我這兒了。”

少年隻覺得他堂哥在給他講飯後閒話，“有胃病，吃不了硬邦邦的狗糧。”亓強則直接起身去公文包裡翻找著什麼說“少跟我貧嘴了，一會兒跟我去學校。”

聽到學校兒子少年像受驚嚇的貓瞬間炸毛說“學校？！我說過不去讀職高的，也不用花冤枉錢送我去私立學校，您就放心地讓我回L場就可以。”

“你在說些什麼？我是讓你跟我去三中報道。”生怕少年聽不清楚，一個字一個字從嘴裡吐“你！要！在！三！中！讀！高！中！”

少年直接被壓垮，很是不懂的說“好哥哥，雖然您是教導主任，堂叔是副校，可你們這樣以公謀私，光明正大給我開後門，被彆人知道肯定會影響您們的仕途。所以，還請您，放心的讓我回L場就行，我保證不給任何人添一丁點兒麻煩。擇日不如撞日，我這就麻溜滴收拾東西滾蛋。”話畢，少年趕忙起身想往房間走去，卻被亓強一個眼神給製止，雙重buff壓製，不敢動。“誰說是給你走後門的。”說完將一個折紙放在茶幾上。

少年呆呆現在原地說“呃…好哥哥，我是什麼lese我知道，就我那中考成績，真就不麻煩您們為我如此操勞，讓我自生自滅吧！”亓強聽後沒好氣的說“擱這兒跟我飆戲呢？你還是先把通知書打開看看再說。”

少年麻木的拿起那張紙，有些顫微的打開，看到白紙黑字以及加蓋Y城三中招生辦的公章，還有編號，看樣子應該不是偽造的啊。少年再三確認不是造假的後有些迷茫的望著亓強，亓強咳咳兩聲後起身說“你不記得今年五月底去三中畫的畫，寫的字了？”

少年想了一下幽幽說“我知道沒拿獎，您也不用單獨提出來羞辱我吧！咦～不對。”說著又衝桌上抽張紙假裝擦淚說“嗚嗚嗚，太難受了，我書法好歹師出吳老，居然都沒拿獎，有辱師門，有辱師門啊！我這就麻溜去吳老家，切腹謝罪。好哥哥，嗚嗚嗚，你給了我最沉重的一擊啊！不行，你彆攔我，我這就去找吳老，八匹馬也拉不住的那種。”

亓強則像是在旁看了出好戲，輕笑一聲後晃了晃手裡的電話說“這樣啊～行吧，聽太爺爺說吳老也回Y城了，也有好幾天沒同太爺爺通話了，還有點想念嘮叨了呢。”說完就要撥通那串數字，嚇得少年趕忙跑上前製止。經過這十天半個月的朝夕相處，亓強是摸透這個弟弟的底細，不是他想做的事，他能找出一千零二個理由來逃避。

“呃…好哥哥，我突然覺得，您和堂叔為了讓我有書讀，不惜背負罵名，很有可能一不小心烏紗帽都沒了，三中能要我這樣的lese，我深感涕零。我一定去洗心革麵，重新做人，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那個…好哥哥哥，我都覺得跟你去三中了，就彆打電話給太爺爺他老人家了唄~嘿嘿…嘿嘿…”少年趕忙找補道。

亓強被他弟弟這兩幅麵孔直接逗笑“哈哈哈……還得是太爺爺他老人家治的住你啊。安心，不會給他打電話的，我也不想聽訓一兩個時辰。同時，我嚴肅的告訴你，你被三中錄取，不是走後門。三中曆年都有藝體班，當時讓你去畫畫和寫書法就是三中的藝體招生考試。你，排名第一，加上過了藝體錄取分數線，你是名正言順進的三中。”

少年又有些賤兮兮的說“我是人家最喜歡的還是當純文化生，純得不能再純的那種。”亓強輕輕拍少年肩膀說“彆貧他，趕緊回房收拾收拾，一會兒跟我去報道，你再皮，我就告訴太爺爺你想讓他來陪讀。”

聞言少年垂頭喪氣走回房間，亓強重坐回沙發說“對了，吳老都回Y城好幾天了，你報道結束後還是提點東西去看望一下他老人家。”少年揮揮手說“知道啦。”

砰的一聲關門聲，少年呆坐在書桌前，拿起桌上的相框輕輕擦拭。照片中的人坐在理發店的位置上，微微低頭對鏡自拍，露出新做的發型和一隻令人沉淪的眼。少年手指不停的摩擦著相框，望著書桌上的擺放陳設，好像，又要走一條從未設想的路，一個人也要很勇敢啊。

咚咚咚～咚咚咚～

“禕娃兒，準備走人啦。”亓強敲門說。

少年這才從書桌前起身說“馬上就來。”找出superme的單肩包後斜挎出門。李嫣這時也從房間出來對亓強說“剛四老爺打電話說子彥在樓下等我們，堂叔他們回不來，想讓你順帶捎人去報道。”

亓強拿起公文包說“那孩子真回來讀了？”

李嫣點點頭說“中考都回來考了，錄取通知書也拿到了的。”

亓強說“那就沒多大問題，對了，有沒有照片或者他認不認得到我？”

李嫣笑出聲說“認得到你，就在樓下。快去吧，有些事晚上再跟你商量。”

亓強已經打開門說“走了。”隨後少年前後腳跟著出門。“樓下的是你嫂嫂的堂弟，從小就在外地讀書，對Y城不熟，你見了人彆板著張臭臉。”

少年聳聳肩說“我就隻是看著臉臭而已。”

到了樓下就看到一位一頭碎蓋長發，鼻梁挺拔，單眼皮，皮膚同他一般白皙的少年現在樹蔭下。李子彥見人後趕忙上前喊道“姐夫好，麻煩姐夫了。”亓強拍了拍他背後說“子彥是吧？不麻煩不麻煩，走，我們去車裡。”少年跟在身後才看清李子彥穿著情況，個子應該比他高了四五六厘米吧，穿著低調，純白T恤撘配淺灰色長褲，白色AIR板鞋，是個冷調係風格少年？唯一讓少年不懂的是，現在還算暑假期間吧，怎麼就背上書包了，一沒所謂的暑假作業，二沒新書，學霸的世界真不懂。少年不明白，索性戴上耳機開始回消息。

13：47分

7：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