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黑暗,一片死寂。
薄蘭蹣跚走在泥濘的沼澤中,四肢冰冷麻木,雙腿如灌鉛般沉重,粘稠的血液沿著他的下頜、指尖、全身各處流淌而下。
每當他想要倒下,就此陷入沉睡時,腦海深處的疼痛就如針刺般綿延不絕,讓他不得不像行屍走肉般朝無邊的黑暗之中走去。
忽然,背後一股勁風襲來,薄蘭想要閃躲,身體卻定在原地不能偏移分毫。然而當這風觸碰到他的身體時,卻卸去了所有力道,柔和地將他托起。
薄蘭艱難地伸出手,僵硬的手指隻剩下微弱的觸覺,他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身下竟是一張藤蔓編織成的大網,正包裹著他乘風向前。
薄蘭腫脹麻木的手指輕輕碰了碰細小的葉片,終於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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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植物園,植物研究院主樓地下13層。
黑暗中,一道高挑的身影出現在走廊的儘頭。
“17號,點火成功,倒計時4分30秒。”低沉的男聲伴隨著滋滋的電流聲響起。
17號在黑暗中調整一下耳麥的角度,信步走在寂靜的走廊之中,不慌不忙道:“來得及。”
他的動作輕鬆閒適,細看速度卻極快。
17號停在走廊左側一間實驗室外,撬開安全門麵板上的瞳孔識彆係統,從黑色作戰服的內袋裡掏出一張微型芯片插了進去。
接著撩起眼皮,朝頭頂的微型監控攝像頭拋了個飛吻。
紅色光點在角落中靜靜閃爍,3秒後,安全門無聲滑開。
實驗室內空無一人,24小時不間斷運行的儀器設備在黑暗中閃爍著微弱的光亮。
17號收起臉上的輕佻笑意,目光警覺,他對全身肌肉的掌控力極強,因此雙腳的每一次落地都能做到不發出任何聲響。他徑直朝實驗室深處走去,手中的射線槍蓄勢待發。
空無一人的實驗室中,隱約能聽到極輕微的水流聲,是某些水生植物的水循環係統在持續工作。
17號鬼魅般遊走在精密的實驗儀器之間,終於在角落裡一方裝滿泥土的小小淺池裡發現了異常。
角膜中央的隱形鏡片自動掃描分析,表麵上隻有半米深的土池實則深不見底。
“59號。”17號麵露痛苦地掙紮道:“沒彆的路可走嗎?”
“彆廢話了,進去吧。”耳麥裡,女人幸災樂禍道:“可憐的水族。”
她坐在監控室裡,纖細十指如翩翩蝴蝶在虛擬鍵盤上翻飛:“下麵的控製係統不在中央控製麵板裡,估計就是這兒了。”
她身後,幾名安保人員癱軟的身體交疊著摞在角落裡,不知是死是活。
“媽的。”17號把氧氣麵罩戴上,嘴裡喃喃罵道:“這些人每天上班都得從土裡鑽過去嗎。”
話音未落,他已縱身躍入土池之中。
然而,這“土壤”似乎比他想象的要鬆軟得多,令他的身體像陷入液體流沙一般不斷下沉,卻找不到任何著力點,甚至無法控製下沉的角度和姿勢。
陷入深不見底的流沙中所帶來的心理壓迫感很強,17號卻並不慌亂,他冷靜地保持著平緩的呼吸。
他不知道這通道到底有多深,因此必須在最大程度上節約作戰服夾層內的便攜氧氣。
逐漸增大的壓力令他的呼吸不得不急促起來。27、28、29……17號在心中暗暗讀秒,30!
他忽然感覺周身一鬆,身體下落的速度驟然變快,他就地一滾,再抬頭時,發現自己已落入到一間金屬暗房之中。
“還好嗎?”耳麥中,59號笑嘻嘻地問道。
17號謹慎地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空氣質量檢測通過],得到麵罩對外部空氣的成分分析結果後,他才摘下了麵罩。
黑暗中,他的呼吸聲微不可聞。紅外熱像儀已令他看清了這間暗房的全貌,房間各麵的金屬板光滑如新,隻有17號周身散落的細沙能證明這裡就是那流沙甬道的出口。
“6號,下一步怎麼走。”17號敲敲耳麥,沉聲道。
研究院家屬區,一輛毫不起眼的家用型懸浮車中,一名男子目光銳利如鷹,麵對著數十麵大大小小的數字屏幕,正在對貼在17號角膜上的隱形鏡片進行遠程操控——他正是本次滅星計劃火種分組的指揮:6號。
17號被操控著的瞳孔上閃爍著詭異的機械藍光。
“你麵前的這堵牆,上83.5,左47.5,切割。”
17號毫不猶豫服從命令,激光刀精準落下,連帶著隱藏在金屬板之後的控製麵板也瞬間燒毀。
監控室中的59號麵色一凜,正色道:“17號,我這裡沒有觸發任何警報,小心。”
暗門彈開,17號反手將激光刀插到作戰服中,閃身向外走去。
燈光大亮,令他看清了這間絕密實驗室的全貌。
——正中央,10間方形培養艙赫然佇立,在他麵前投射出沉沉的陰影。
這10間培養艙被營造出最符合特定植物生長的原始環境,昆蟲、鳥類、自循環的地下水係統……如伊甸園般與培養艙之外冰冷的科技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17號昂起頭,震撼地望著靜靜生長在培養艙中這些形態各異的珍稀植物,其中就包括第293號展館的鎮館之寶:哥叢巨型大王花的幼苗。
他知道,這些珍稀植物的價值已無法用金錢衡量。
耳麥中,6號提醒道:“動手,時間不多了,倒計時3分39秒。”
17號回過神來,激光刀在他手中快速組裝變形,成為一把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