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家書店的店主,我自己花錢買的店麵,自己進貨,自己經營,擺放書籍,擦拭書櫃,推薦書目……做一切一個正常書店店主會做的事。
沒有顧客時,我會跟啊啦玩,想中午和晚飯吃啥,換成你們,你們也會,畢竟那是真的很無聊很無聊,實在無事可做。
書架擦拭過一遍,我抹了把頭上的汗,收起櫃台上女人付的借書費,拿著水淋淋的抹布走到窗台晾起來。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風雨中夾雜著凜冬將至的酷寒之氣,撲麵而來,一個龐大的影子從窗外經過,濕淋淋的外殼上幾千隻眼睛其中的一半依次與我對視,又隨著它的遠去而錯開。
一隻老鼠。下雨天城市排水不及時,積起內澇,積水堵塞下水道後,流竄的老鼠無處可去。
所以每到下雨天,總會有很多老鼠招搖過市。
陰雲密布無邊無際,這雨看起來一時半會兒不會停,我抖了抖抹布,平整的鋪在窗台上,眼看快到中午,顧客稀少,我回身準備去做午飯。
“啊…………!”一聲尖叫驟起,女人的聲音由不遠處傳來,好像震得滿天雨幕都抖了抖。
午飯吃什麼呢?西紅柿炒番茄?土豆燉馬鈴薯?還是……
“彆過來!彆過來…………嗚嗚……啊!”女人的叫聲更加淒厲,淒楚中混著絕望,仿佛已經看到自己命不久矣。
我一拍腦袋,想起來,她剛剛是不是……借了一本書?
撐開傘,提起鏟子,我順著聲音找過去,去救我的書。今天雨是真不小,落在傘麵劈啪作響,又從傘骨儘頭淌成一條線,不住的墜下去。
女人跌在地上,蜷縮在牆角,雙手捂著臉,連嗚咽帶發抖,濕透的紅絨風衣泡在水窪中,像一攤洇開的紅顏料。
我的書!!!
我扔了傘,揮舞起鏟子,一鏟子拍在老鼠幾千顆眼睛中央,插進濕淋淋泛著水光的鱗片裡,鋒利的金屬割開的部分裡沒有液體,伴隨著細微的骨頭碎裂聲,幻覺消失,隻剩鏟子底下的死老鼠。
一點點血液從老鼠破裂的頭顱中溢出來,像一顆被拍扁了的草莓味流心太妃糖。
粘糊著灰毛,又鮮豔暈開的紅白色裡帶有一種險惡的驚悚,比怪物更像怪物。我的胃一陣不舒服,乾嘔一聲,把鏟子從水窪中碾過,蹭掉血水,打量了一下全身濕淋淋的女人,不抱什麼希望地問:“書呢?”
女人抽泣,身體篩糠一樣的抖,不知是冷還是怕,牙齒打著戰,吚吚嗚嗚地說著什麼。
真的有人會被老鼠嚇成這樣?我不理解,耐著性子蹲下來,聽她在嘀咕些啥。
“嗚……彆……”
女人忙不迭地向牆根擠去,好像那裡能擠出個洞能讓她鑽進去,滿臉的水,眼淚混著淚水,精致的妝塗得一塌糊塗。
“你在說啥?”我沒啥耐心了,我身上也是透濕,出門時沒穿外衣,雨水的寒涼直透骨髓,沒啥心情在這安慰人,我隻想確認我的書的安危:“書呢?我的書還好嗎?”
“過……來……來……”
過來?
彆過來?
什麼亂七八糟的,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我煩躁地拍了一下地麵,皺眉一字一句地告訴她:“我隻想知道,我的書,還好不,你能聽懂嗎?”
她聽不懂。
要是她聽懂了就不會隻在那哭和發抖。
我覺得她全身上下能放下書的地方隻有她懷裡,便去扒拉她抱得很緊的手臂。
她抖地更厲害,縮地更緊,忽然周身一頓,眼睛睜圓了,兔子一樣從角落裡竄出去,動作迅捷判若兩人,踏起的水花濺了我一頭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