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一番打岔,柯萊心中的緊張感緩解了不少,也不再一直糾結於說話的方式,她抬頭看著從樹影裡透出光芒的橘紅色的落日,鵝黃色的圍巾被風吹到身後,在纖細光裸的背部上晃動。
柯萊突然長長地舒了口氣。
“怎麼了?”
“我出生不久就被確診為魔麟病,這個病症在須彌由來已久,患者會漸漸失去行動能力,最後連呼吸都做不到,在窒息中走向死亡,幾乎沒有患者能活過二十歲。”傍晚的微風中,柯萊輕聲訴說著。
“如果是富豪家的孩子,用昂貴的藥物小心養護,或許可以活得久一點,但像我這樣貧民家的孩子,很可能不到十歲就會離開這個世界。我媽媽不甘心如此,她聽信了至冬國外交使團愚人眾的謊言,把我交給了愚人眾執行官博士,以為他們可以治好我的病。”
柯萊像是回想起了什麼可怕的遭遇,哪怕已經過去這麼久,她的身體還是下意識緊繃起來,仿佛下一秒就會被非人的惡魔吞噬。
“之後的事情之岫你已經知道了,我在博士那裡遭遇了很多殘酷的實驗,在他的眼中,我們這些四處搜集來的魔麟病患者並不是一個人,隻是一件器具,一個實驗用的樣品。我漸漸變得偏激,開始怨恨媽媽為什麼要送我來這裡,為什麼還不來接我。”
“直到有一天,我體內被注射的魔神殘渣失控,我逃出了愚人眾的據點,才知道,我的媽媽已經死去了很久,因為一直糾纏愚人眾詢問女兒的下落,她被愚人眾當做礙事的垃圾一般隨手處理掉了。”
柯萊握緊雙手,從喉嚨裡發出壓抑的小獸般的嗚咽,這些埋藏在內心最深處的傷口,哪怕她自己也預估不了說出口時會是怎樣的痛苦。
之岫收起臉上輕鬆的神色,轉而擔憂地注視著柯萊,她雖然對這個堅強善良的女孩的過去有一些了解,但從未聽她本人這麼詳細地敘述過。
“呼——”柯萊長長地舒了口氣,堅強地繼續說下去,“我的腦海裡隻剩下了毀滅,我輾轉來到距離愚人眾據點最近的蒙德城,襲擊並殺死了愚人眾的外交使團,我想不惜一切代價和他們同歸於儘。好在我遇到了安柏,遇到了蒙德城的大家,後來又遇到了賽諾先生和提納裡師父,他們幫我封印了體內的魔神殘渣,給了我選擇全新生活的機會。”
“但是,魔麟病的詛咒依舊如影隨形,我知道自己時日無多,隻想在還可以行動的時候,多學習一些知識,多救助一些人,那麼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也就沒有那麼多遺憾了。”
“然而現在,我的魔麟病已經治愈了……”柯萊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睛中透露出幾分迷惘。
一直以短暫的生命為前提規劃自己的一切,當那個威脅生命的疾病突然痊愈時,喜悅與幸福之外,多出的幾十年人生的長度也同時帶來了巨大的無措感。
“啊,對不起!是我說了奇怪的話。”空氣安靜了好一陣子,柯萊突然麵紅耳赤地大聲道歉。
救命!一傾訴起來就收不住了,為什麼要說這麼多尷尬的話題啊!明明之岫小姐遠道而來已經很累了,還要讓她聽這些費心!
“噗嗤——”之岫笑了出來。
“欸?”
“小柯萊也太可愛了吧,明明想要朋友的關心,又不好意思直接說出來。”
“等、等等!我不是——”
“我其實很開心哦,柯萊你願意將我當做傾訴對象,願意信任我。”之岫眨了眨眼。她確實是新時代的可以稱為“人”的仙人,比起遠居山間默默守護,更喜歡親自與具體的人們聯結羈絆。
這麼想著,之岫伸出手,自然地攬著柯萊的肩膀,另一隻手指向被巨樹遮住的遠方。
“這是提瓦特大陸的智慧之國須彌。東邊——是契約的璃月,是自由的蒙德,南邊——隔著無垠的大海,是追求永恒的稻妻;西邊——有正義之楓丹,有戰爭之納塔,北邊——茫茫冰雪之中,是神秘而強大的至冬。”
之岫一邊說,一邊用手指著自己口中的方位。
說完提瓦特大陸七國後,她的手又指向天空,“上方,是虛幻的天空,是天空島的陰影。”
手指向下,“地下,是失落的文明,是虛無的深淵。”
“這個世界多麼廣闊啊,世界之外,另有世界,人類短短的幾十年和它相比那麼渺小,生活在這樣的世界中,你應該能看到無數想要去做的事,想要去經曆的風景,怎麼會感到迷惘呢?”
柯萊的瞳孔隨著之岫的敘述一點點擴散,她看著被樹木遮掩住的遠方,努力消化著之岫信手描繪的絢爛世界,漸漸地,她的眼睛亮了起來,表情也由迷惘轉為積極。
“我、明白了。”柯萊用力點頭,她終於明白自己這些日子為什麼會感到迷惘和糾結了!
“所以柯萊最開始想和我說什麼呢?”之岫笑著問,仿佛一開始就看穿了一切。
“我因為身體原因之前一直沒有機會去沙漠,但我已經學習了很多沙漠相關的知識。之岫,接下來的沙漠之行請帶上我作為向導吧,我一定會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