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墨倒悄悄問過淩池,讓阿阮一個姑娘隻身上路會不會太危險,淩池答他,阿阮有術法修為傍身,又有靈獸坐騎,想來應該無礙。
如此,曲墨便也就作罷了。
畢竟,為了這一戰他甚至很有儀式感地換了星演套出門,怎麼說也得親手給淩池的拆城大業添磚加瓦。倒也算是達成了共識。
再去流月城,淩晚鏡沒再帶著淩池與曲墨禦風飛行,而是用了納戒裡的小飛舟。
這種小飛舟驅動用的是靈晶,飛行時損耗不小且飛得也沒淩晚鏡自己禦風快,故而他並不十分喜歡。但長安離無厭伽藍太遠,到底還是飛舟方便些。
其實之前他也曾在流月城外圍留下過印記,若隻他一人,以術法瞬移前往也不是不行,但帶著這兩個既不會飛也未曾修行的,卻是不能這般了。畢竟瞬移可不是傳送法陣,常人□□是受不住的。
於是這一路,淩晚鏡懶得說話,淩池沒心情說話,曲墨便也隻能抱著琴靠著淩池閉嘴看天發呆。
幸好小叔自己不吃飯倒還記得給他們飯吃。
半路上曲墨啃著尚還帶著溫度的香酥饢餅,心中不由慶幸道。否則這麼陰沉的氣氛下,他還真不好意思開口說自己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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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月城…怎麼陰森森的?植物看著也完全沒有生氣,感覺好詭異。”以昭明衝破結界,三人輔一落到地麵時,曲墨便覺出流月城的詭異之處來。
他從未到過這麼滿是陰森死氣的地方。
明明有陽光落下,卻好像骨頭縫裡都在透著陰冷。就算到處都生長著樹木,卻仍舊毫無生氣。
“這座城已經死了。就算不做什麼,也用不了多久就會崩毀的。”麵無表情地仰頭看著流月城中心那兩座無論身於城中何處皆能看見的神農雕像,淩晚鏡眼神微暗,“走吧。”
矩木在流月城的正中央。
跟著淩晚鏡過去的路上,曲墨看見了許多已經完全魔化的流月城子民,朝他們撲過來時,隻一瞬便被淩晚鏡的龍骨玄鞭抽成了飛灰,荼靡骨鈴輕響間再沒留下一點存在過的痕跡。
曲墨這才意識到,先前在樂無異家對上沈夜和初七的時候,小叔是當真手下留情了的。
隻是不知為何,越接近矩木,荼靡骨鈴的響聲便越發淩亂躁動起來,雖不至於吵得人心煩意亂,但卻像是以這鈴聲在逼趕什麼東西一般。
直至一道黑影衝出巨大矩木,現於三人眼前。
那是團黑乎乎的人影,漂浮於空中,在曲墨看來,就像現代工業廢氣排放出來的重度汙染源。
這比柯南小黑人還隨意的形象連五官都沒有,以至於曲墨錯愕之餘甚至無暇去想矩木裡那個閉著眼被枝乾緊緊困住的女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是什麼人?!”
在流月城安逸吞噬七情欲念百年,驟然被鎮魔鈴連綿不絕越來越近的鈴聲震得甚至有些形神不穩,縱是陰險狡詐如礪罌亦不得不被逼現於人前。
“心魔礪罌,私出南溟肆意作亂,魔君有令,殺無赦。”全無起伏的語調說著不留餘地的絕殺話語,淩晚鏡話音落畢騰身飛空,指尖血紅靈絲竟如蛛網靈蛇般飛射而出,重重疊疊覆上矩木刺入其中!
而被礪罌安置在矩木之上連結流月與魔域的界鏡更是因靈絲裹挾撕扭破毀殆儘,再無用處。
心魔本無形體,然三言兩語間,逃命的界鏡被毀,藏於矩木深處的魔核被困,礪罌直至此刻方才顯出些許慌亂來:“不可能!我離南溟百年,魔君不會此時想起殺我!你是何人?!竟假借魔君懿旨!”
厲言之下魔氣大起,直衝淩晚鏡而去。卻是逃脫無門之下意欲魚死網破的負隅頑抗。
魔氣一動,矩木深處魔核位置儘顯。
卻是正中淩晚鏡下懷。
“沒錯,魔君說帶你回去處置。”輕挑眉梢,淩晚鏡驟然收緊掌中靈絲纏上礪罌所藏魔核,低低笑道,帶著孩童惡作劇般的故意,“殺無赦,是我說的。”
不過一隻低階心魔罷了,若不是為了讓他去神女墓,南溟魔君怕是都想不起這麼個東西來。
其實要殺這種低階心魔一點也不難,隻要以鎮魔鈴將其逼出困住,再找到魔核毀去便可。隻是沈夜大約顧忌著被礪罌附上的矩木,一直留著這麼個後患。如今由他乾脆殺了,大家皆大歡喜。
一聲淒厲慘叫過後,魔核儘碎,礪罌漆黑身形亦是煙消雲散,然淩晚鏡神色之中卻並無快意。
“小叔,可是有何不對?”看著落身於地的淩晚鏡似乎若有所思的神色,素來謹慎的淩池亦是生出些許懷疑來。
“……垂死的老鼠躲起來了。”一聲冷笑,淩晚鏡目光遠遠落於一處,原本網覆於矩木之上的靈絲卻是如煙消散後忽又驟然凝成一股直衝西北方而去,“追。”
他就知道,心魔這種東西根本不會老實受死。
果然一早便在流月城裡留了後手。
“小叔,樹上那個姑娘醒了!”邁步急急跟上,然而曲墨卻在轉身間看見了那個被矩木枝乾緊緊困住的女人幽幽睜開眼無聲望著他們,隻是待他喊人去看,那人卻又是雙目緊閉悄無聲息的模樣了。
“怎麼眼睛又閉上了,剛剛明明……”
“不用管她,矩木撐不了太久了。”徑自往西北方而去,淩晚鏡並未因曲墨之言回頭多看一眼。
他的靈絲剛剛探入時不止碎了礪罌的魔核,也對矩木造成了千絲萬縷的細微損傷。縱然不至於立時便讓流月城崩毀坍塌,卻也無法支撐太久。
礪罌這個禍害,即便已是苟延殘喘之姿,他也絕不能讓其有逃離喘息的機會。何況,他在這個女人身上聞到了冥蝶之印的氣息。這種封印術法一旦發動,宿主將被由內而外啃噬一空,連荒魂都無法留下,是真真正正的煙消雲散灰飛煙滅。
想來,這冥蝶之印原是為封印礪罌準備的。
流月城的人,還真是對人對己都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