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1 / 2)

[綜+劍三]陌上琴歌 折翼 5742 字 10個月前

第九十六章

曲墨與白微的談話終結於仆從匆匆帶來的悲訊。

儘管詐死是昨日眾人商談好的,屍首亦是由淩將離留下的玉傀儡所化,但當曲墨一路隨仆從來到老爺子的寢居內,看見臥榻上已然闔目的身影時還是禁不住有些怯步晃神。

然後,便被他弟痛哭流涕的慘樣拉回了神。

院子裡正在招魂。

而榻前早已跪了一片的人,皆是神色哀淒。知道老爺子是詐死的隻有昨日商談時的幾人,故而不知情的人中他弟這個年紀小的便哭得尤為淒慘。

他是嫡長孫,縱是知道此事不過是在演戲,但跪拜哭靈這些該走的流程卻是半點不能省的。

此時的喪葬流程十分繁瑣,初終之後先要招魂然後才是收殮、銘旌、沐浴、飯含、設重等事,中途還要著人命赴報喪,若是來人吊唁,又要前去接待。總而言之,忙就一個字。

曲墨自然沒做過這些,隻能聽口號隨大流,讓做什麼做什麼。為了做戲做全套,不讓人覺得他不夠哀慟,還得三五不時暗中給自己大腿來那麼兩下狠的,疼得淚水直在眼眶裡打轉,心底則大罵二皇子不是個東西,乾得都是些什麼破事。

待到那些吊唁的人上門,看到的便是他紅著眼眶一張心如死灰般的淒慘臉,憔悴得叫人不忍直視,直叫人歎他與老爺子爺孫情深,來同他道節哀。

蘇先生雖是萬花畫聖卻也是當朝淮王,曲墨不知他是得了他師父的信還是府中報喪的訊,竟到的挺早,並不曾與皇家之人同道。見了他爹與叔父們,道了哀,便往他師父那處去了。至於知不知道老爺子是詐死這事,反正淮王爺那張白淨俊秀的臉上慣來一副清冷不愛笑的模樣,瞧不出什麼東西來。

樂無異是跟他爹定國公樂紹城一道來的,見著曲墨時眼睛一亮,臉上笑都要揚起來了,被他爹兩聲咳嗽點回了神,才想起這不是個該笑的場合,便又硬壓了下去。

待吊唁後定國公被曲三叔領去了後頭待客的地方,兩人方尋了處僻靜地說上話。

樂無異說自己那日同夏夷則、聞人羽還有太華眾弟子趕到流月城時隻見到了茫茫冰雪與飛舟上的謝衣和沈曦,詢問曲墨與淩池的蹤跡卻始終無果,隻能先將人帶回去安置,再設法找尋。

沈曦的記憶三日一忘,偃甲謝衣的機簧又有問題,樂無異放心不下,便將兩人都帶回了家。樂夫人沒女兒,見沈曦乖巧可愛便也十分疼愛,樂無異則日日都在想法子修師父,一家子倒也算是和樂。

至於那架小飛舟則被帶回太華去了。

待問到他們去了何處,曲墨隻說掉入一處異域,找尋許久才得法歸來,又說他們都好無須擔心,方叫樂無異安下心來。

其後兩人又就偃甲謝衣如今的情況聊了聊。

雖說謝衣這隨時卡機的情況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被樂無異修好,但曲墨想把人拐回萬花許久了,便打算借著這個檔口探探樂無異的口風。

結果這話題剛起了個頭,便聽仆從急急來稟,說是今上攜皇子與眾臣親臨,禦座將至,大老爺讓曲墨即刻去前頭迎駕。

曲家辛苦擺了局,等得便是這一刻,曲墨自然沒有二話,拉上樂無異便去了。

到了前頭,往各自的爹後頭一戳,是跪是站,左右一個隨大流。

曲墨不是曲千陌,除了夏夷則和淮王,其他皇室之人他今日都是頭回見。當然,這種顯然應該避嫌的場合,便是見過的也要裝沒見過,這點上他和夏夷則…或者該說李焱還是挺有默契的。

不過二皇子他倒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倒不是說這位長得多出眾又或是多奇葩,實在是滿場的人裡就屬這位氣色最差,大約昨日起便被淩將離轉去的‘問心咒’折騰得不輕,現在能強撐著不在禦前失儀純屬淩將離要留他到人前發瘋。

曲墨倒是有點期待二皇子會是怎麼個瘋法。

畢竟這年頭高官名將非因罪過世的,皇帝都要給予撫恤,不隻要對亡故官員加官晉爵、升階賜勳,贈諡號,還要給予喪葬費和撫恤金。

二皇子越瘋,曲家能得的撫恤越厚。

嘖嘖,想想也是有點子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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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墨萬萬沒想到,二皇子瘋起來居然能當眾把靈位給掀了。不止嘴裡喊著老爺子是詐死欺君,要讓聖元帝治曲家的罪,甚至還打算拔劍衝進內堂同玉傀儡所化的屍體來個麵對麵的坦誠相對。

這也就是現下還未入殮收棺,不然這位正在大發神經的二皇子大概率會連棺材板一道當眾掀了。

這一鬨,叔父們護著家眷騰不出手來,那些侍衛又顧忌著二皇子的身份不敢下重手,武將也隻能從旁攔著,鬨得靈堂一片雞飛狗跳,直叫聖元帝那張老臉黑得如同鍋底灰。再加上淮王在旁冷冷淡淡的一句‘皇兄可不能叫忠良寒了心’,終於讓老皇帝冷喝一聲“逆子!”,又對身側護著自己的夏夷則道:“焱兒,擒下你皇兄,朕允你…施術用劍!”

聖元帝這話乍一聽似乎是讓三子大膽放手擒人的意思,可夏夷則對帝王冷情多疑的性子何其了解,但凡他今日出手重傷李淼,剔除妖骨得來的那點微末信任便又會蕩然無存。

故而他一句“兒臣遵旨”,執劍掐訣,用得卻是一記縛身術。

聖元帝讓他擒人他便擒人,左右李淼如今這般顯然是中了玄門中人所施之術,就讓他這自命不凡的二哥在滿堂文武跟前好生“表現”吧。

不得不說,夏夷則對二皇子實在了解,而淩將離的術法也著實夠勁。李淼剛發現自己中了縛身術動彈不得便破口大罵了起來,罵夏夷則是個妖孽,罵聖元帝偏心,罵著罵著便愈發昏了頭,就連自己唆使大皇子暗害曲千陌,又讓玄真老道對曲老將軍下咒的事都通通捅了出來。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曲墨心底‘哦豁’了一聲,正想偷瞄一眼聖元帝的臉色是不是已經到了該掐人中的地步,便聽他爹砰地一聲膝蓋就給砸皇帝跟前頭了,緊跟著就是他二叔三叔,曲家一門上下,還有他祖母那頭的表親。

曲墨自也隨了大流。

雖是麵無表情垂頭跪著,耳朵卻支棱得很。聽著他爹那叫一個聲淚俱下,左一句曲家三代忠於大唐,右一句克己奉公瀝血披心,字字不提寒心,卻又句句不離寒心,隻說得滿堂來客歎的歎,跪的跪。

直到他那三位舅公往前頭一跪,縱是聖元帝也撐不住了,隻親自將人扶起,道:

此事朕定會給曲卿一個交代。

言罷,匆匆擺駕而去。

也對,高祖皇後竇氏同他曾外祖是親兄妹,聖元帝又不是不要名聲的昏君,自己兒子為了皇位那點事兒把毫無過錯的表姑父咒死還當眾鬨得沸沸揚揚,他能再讓表叔給他跪著?

這一表三千裡的關係平日在君臣關係前確實沒勞什子用,但誰讓他舅公和爺爺都是開國功臣三朝元老呢,姻親門生遍布朝野。

人心浮動四字可不是鬨著玩的。

聖元帝若還想安心坐穩皇位,至少明麵上二皇子是留不住了。不過既已牽扯巫蠱之禍,聖元帝也未必想保這個心野了的兒子。

說不準…今明兩日便會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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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元帝一走,這出戲算是演完了大半,而葬禮自是還得繼續。

於是曲墨便看著他爹垮著張儒雅俊臉,一副傷心欲絕信念崩塌卻又不得不強撐場麵的慘樣在滿堂賓客的節哀聲中輾轉全場,三五不時還得在人家恰好看得見又看不太清的地方拿衣袖“悄悄”拭個淚,讓那些窸窸窣窣的聲音愈發多上幾分。

對比起他二叔全場冷臉的麵無表情和他三叔死命在衣袖裡掐自己手心的糟爛信念感,他爹簡直就是影帝附體,堪稱教科書級彆的官場老狐狸。

不愧是知道兒子搞基也能三分鐘回神的牛人。

曲墨這般想著,在那些隱隱投射到自己身上的複雜目光中離開了前堂。他得上後頭躲會兒去,不然看他弟哭的那慘樣,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漏餡。

就是不知道老爺子躲哪清閒去了,爹也不跟他說一聲。

唉,累,喝口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