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等傾嫿細看,那鬼臉便衝池而出,伴隨著陣陣尖叫筆直地衝向她。
傾嫿反應極其迅速,向後撤了一步,微微下了一個腰,手腕輕輕一轉,臨霜便握在手中,隨之猛地向那鬼臉揮出。
那人頭瞬間被劈成了兩半,零碎的水珠嘩啦啦的從空中傾瀉到地麵。
傾嫿拍了拍身上的水滴,看著那地上濕漉漉的一片,她心想:小鬼把戲。
刹那間,池塘邊那間廂房燈火通明,搖曳著詭異的紫色微光,與這龐大漆黑的宅院更顯得格格不入。
府內隨著這紫色燭光的亮起,一股邪氣四下而起。
傾嫿在臨霜劍上畫出靜心咒,朝廂房走去。
走到房門口,見大門緊閉,傾嫿本想施法破門而入,可偏偏門卻“吱——呀——”一聲,自己開了。
傾嫿跨過門檻,見房中坐著一紫衣女子,衣裝破破爛爛,仿佛被鞭打過,正一口接一口的抿著茶,茶水半喝半吐,滴在那嬌豔欲滴的紅唇上。
她抬眼見傾嫿進門,皮笑肉不笑:“呦,什麼風把傾嫿戰神吹過來了?”
神界戰神伍中的傾嫿戰神無人不知無鬼不曉,更何況那場神魔之戰直接一錘定音,傾嫿戰神名垂青史,如今這些個大大小小的鬼怪都曉得她,便也不奇怪了。
傾嫿伸手在鼻前揮了揮,屋內彌漫著的腥臭氣味叫她好不自在:“殺人全家,占人府邸?你好大個能耐。”
紫衣女鬼把茶杯從嘴邊取下,捏在手中,緩緩說道:“這與傾嫿戰神又有何乾呢?”
“汝濫殺無辜,吾替天行道。”說著,傾嫿持起臨霜,直對女鬼麵門。
女鬼冷笑一聲:“嗬,濫殺無辜?你懂什麼?!”說罷,女鬼一把捏碎手中的茶杯,仰天長笑。
這笑聲直擊心臟,似乎有千千萬萬句恩怨情仇說不出口,女鬼那慘白的笑臉上留下了兩列血淚,黑白分明的眼珠瞬間變成渾噩。
此時女鬼周身迸發出強烈的鬼氣化成一團黑霧,妖風拍打著窗戶,似百鬼暴怒,牆壁上爬滿了裂痕,地麵開始劇烈地晃動,桌上瓷杯赫然碎裂。
一層又一層的冰霜從牆縫中生出,慢慢將房門封緊。
就當冰霜延伸到傾嫿的靴邊時,屋內陳設像是籠在一層大霧中似的突然開始變得虛幻,四周的牆麵漸漸變得扭曲,一聲聲烏鴉的嘲哳撕碎了夜的寂寥。
片刻之後,地麵不再晃動,周圍已然是另一副場景。叢叢雜草中處處躺著屍骸,各種死狀都有,血腥氣鋪天蓋地的襲來,烏鴉在上空盤旋,給這片禁地更添了幾分陰森。
傾嫿定睛一看,竟到了一座亂葬崗上。
隻見一身形嬌弱的女子正背對著她跪倒在地。
那女子渾身破爛瑟瑟發抖,她的麵前卷著一張草席,一隻鮮血淋淋的手露出在外。
傾嫿緊了緊眉,隨後她試探著向前走了兩步,這才看清了那草席裡的人。
那是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家,眼眶黑洞洞的,他的舌頭似乎被人割過,眼下正無力的垂在耳邊,他的周身還時不時飛來幾隻烏鴉,用尖銳的喙一點點撕扯著腐肉。
整座山崗上到處飄著那女子的哭泣聲。
傾嫿心知肚明這是女鬼的幻境,她環顧四周,這女鬼並未露出殺氣,似乎隻是單純的想讓她明白事情的真相。
突然,女子的哭聲在幻境中消失。
那嬌小的身形猛然站起,低著頭大笑,緊接著朝懸崖邊跑去。
眼看著那女子就要一躍而下,傾嫿出於本能,幾乎瞬間伸手去抓。
深淵巨口就這麼吞噬了一個鮮活的生命。
就在這時,一隻透著寒氣的手搭上了傾嫿的肩膀,幽幽開口:“怎麼,想救我?”
傾嫿瞳孔微張,握緊臨霜在手中倒轉劍柄,一劍向後刺去。
女鬼快速向後撤了幾步,站定後緊盯著傾嫿手中的銀劍,冷笑一聲:“看傾嫿戰神這架勢,是想著幫那齊家渣滓複仇?”
傾嫿足尖攢勁一躍而起:“殺人償命。”
女鬼憑空變出一把形似荊條的黑劍,硬是接下了傾嫿這一劍,巨大的力量讓女鬼猛地後退幾步,在地上留下兩道深深的痕跡。
女鬼收了收臉上的笑意,持劍的手微微顫動,她明白,自己絕不是對麵那人的對手。
傾嫿輕落點地,絲毫不給敵人喘息的時間,她身如冽風猛然出擊。
正中女鬼腹部。
就在這時,一張模糊的人臉突然出現在傾嫿的腦海中,引得她一陣頭痛。
一瞬間,亂葬崗消失不見,又回到了那滿是腥臭的屋內。
女鬼咬緊雙唇,嘴角流出絲絲血跡,她單手捂著自己的腹部,指縫中滲出幾絲黑血。她另一隻手撐在木桌上,努力讓自己站起,試圖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狼狽。
傾嫿長舒口氣,強忍著頭痛大步上前抓住女鬼的腦袋用力往桌上重重一砸,女鬼的額頭都陷進去了一大塊。
女鬼失聲尖叫,指甲深深地插進木桌,這一句幾乎是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就因為你是神,你就有掌管他人生命的權利麼!?你這樣做和我有什麼區彆!”
傾嫿冷著眼,垂下劍:“因為,我是神。”
刹那間,傾嫿的腦海中湧出一段段熟悉又陌生的記憶。
一張俊朗的臉對她輕輕笑著:“傾嫿,你說神魔兩界何時才能息戰啊?我還想著娶你回宮呢。”......
畫麵一轉,戰場上到處都是神族士兵勝利的喝彩,傾嫿低下頭,看著麵前倒在血泊中的魔尊,撕心裂肺的疼痛席卷五臟六腑。
她痛苦的抓緊自己的胸口,額頭滲出層層冷汗。
女鬼一掌拍裂木桌:“神又如何!?我就活該死全家麼?我就活該忍氣吞聲麼?我一家憑什麼要像螻蟻一樣被人踩在腳下?憑什麼?!我變成厲鬼,都是拜他們所賜!”
傾嫿麵對暴怒的女厲鬼,依舊麵不改色,眼神犀利的盯著其渾黑的瞳孔:“仇已報為何還繼續傷人?”
桌上的血淚一直順著桌角流至地上,女鬼慢慢開口:“以生人麵皮獻祭,可看到那孽種的轉世投胎,我殺他一萬遍都無以報我心頭之恨!”
傾嫿還想再問些什麼,隻聽女鬼咧了咧嘴繼續說道:“魔尊重生了,你們倆那點苦大仇深的破事早傳的三界皆知了。傾嫿戰神啊,替天行道之前,先顧好您自己吧!”
傾嫿雙眸閃動,握著劍柄的那隻手慢慢收緊,指節露出一陣一陣的白:“說下去。”
女鬼斜眼瞟到了傾嫿這一細微的動作,繼續說道:“沒什麼好說的,如今落到你手中我也是認栽,罪行我認了。”
傾嫿沒耐心與這女鬼兜圈子,待女鬼說完,她也不想再繼續糾結,於是緩緩開口:“殺人償命。”說罷,手起劍落。
女鬼魂飛魄散前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喊道:“他會回來找你的!”
“轟——”
房內搖曳的紫色燭光也在刹那間化成齏粉,妖風停息,齊府也重回黑暗......
傾嫿內心久久不得平靜,耳邊一直回響著女鬼消散前的那句話。
她緩緩走出齊府抬頭向天望去,一望無際的黑暗,厚實的雲層早已把月亮層層遮住,透不出一絲皎潔的月光。
“五百年前我戰勝了你,五百年後你照樣會死在我的劍下。”
此時暗處一人型若隱若現,直勾勾的盯著台階上的傾嫿,微微勾起嘴角。
“終於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