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布條 希望爺爺的在天之靈可以保佑……(2 / 2)

大概是要遲到了吧,喬衍發動汽車,慢慢地打著方向盤,思緒飄忽到了昨天的下午。

喬老爺子病逝之後療養院那邊的相關手續喬衍交給了專人打點,他自知近鄉情怯、鴕鳥心理。Omega這段時間也在繞著那家療養院走,怕自己睹物思人後更難以派遣內心的難過。

但夜晚的夢讓他夢見了老人,這是老人去世後第一次到他的夢裡來,夢嘛,大多沒頭沒尾。

第一個場景是喬衍小學的時候,那段時間喬父剛剛去世,喬老爺子在兒子下葬之後開始著手接過喬父生前一直在海外拓展的喬氏業務。那段時間的喬老爺子很忙,大概也有用工作來麻木自己的味道。但那天喬老爺子沒有去公司,在書房裡一坐就是一下午,年幼的喬衍去叫他吃飯時聽見自己的爺爺問了自己一個問題——自己的孫子怎樣看待生老病死。

第二個場景是在療養院,是喬老爺子生前最後的一段時光,夢的內容不很連貫,醒來後喬衍努力回憶,大概就是自己有一次去看他的場景。那天說了些什麼Omega也記不太清,應該就是一些尋常閒聊。

第三個場景是在醫院裡,就是喬老爺子走的那一天,興許越不想回憶的內容反而越記憶深刻:夢裡老人逐漸微弱的呼吸很清晰,斷斷續續囑咐的每一句話也很清晰,就連最後老人闔上眼的整個過程,與現實世界也都沒有一丁點兒的不同。

醒來後喬衍想了很久,腦海裡老人囑咐的那句“不要太難過……保重身體。”猶在耳畔,他愣愣地眨眨眼睛,想著這第一次入夢,興許就是老爺子看不慣自己最近的樣子。

既然夢到了,那就去看看吧。醫院消毒水的氣味兒會讓Omega聯想到那塊蓋住老人的白布。於是下班後他自己開著車去療養院,等紅綠燈的間隙瞥見車窗外的建築與道路,覺得分外熟悉。

價格不低的療養院對待曾經的客戶也頗為周到,向喬衍表示他們這兒還保留著喬老爺子生前住過的房間的原貌——這是他們療養院的一個不成文的規定,每一位已經離世且在療養院住過的客戶,院方都會保留他們生前住過的房間兩到三個月,目的就是為了方便家屬會想來睹物思人。

院方特意派了當初負責照顧喬老爺子的護工過來。

當初由喬衍派來負責辦理手續的秘書儘職儘責地帶走了喬老爺子的遺物,因而房間裡並未留下太多東西,窗外的白雲層層疊疊鋪滿了整個天空,風穿過窗吹到空蕩蕩的房間裡,讓人感到幾分冷意。喬衍沉默地在房間待了一會兒,繼而起身準備去樓下的小花園走走——老人狀況還沒惡化到難以下床時,會定期在護工的陪護下花園裡散步,喬衍也陪著他走過。

幾近初冬的時節,小花園裡的梅花還沒開,隻零星地在枝丫間綴著幾個花苞。高大的鬆柏仍舊筆直參天,傲然挺立在風中,喬衍走走停停,最終停在那棵種在花園正中央的祈願樹跟前。榕樹是常綠植物,四季常青,因而它此時看上去雖比不上夏季那般生機勃勃,卻也是蒼翠的。

細長的紅色布條一根一根地錯落在枝葉間,數目不算很多。喬衍站在樹下,仰頭去看時感慨萬千——雖然當初係上去也隻是給自己一個心理安慰,但離彆到來得太快,隻顯得物是人非。

他仰頭去找自己當初係的那根紅色布條,因著是特意搭著梯子係上去的,高度上的獨特讓Omega很快找到了那根熟悉的枝丫。但緊接著他又發現在自己當初係的那根布條旁邊多了一根,從視覺上看,兩根布條緊鄰著,被風吹得糾纏在一起。

喬衍覺得有些奇怪:那是一個很高的位置,常人不借助工具是係不上去的;況且這棵榕樹長得很是茂盛,同等高度沒係上布條的枝丫尚且還有,就算選擇了同一處,按道理也不會係在一塊兒。

這事兒說來有點沒底,但喬衍想了想那人的性子,還是試探著問了一下身旁的護工,“我先生……這幾天也來過是嗎?”

護工如實回答說,“莊先生昨天來過。”

昨天……在爺爺去世後係的嗎?喬衍有些疑惑,又不免有些好奇,“可以借一下你們這兒雜物處的梯子嗎?”

“當然可以,您稍等。”

踩著梯子到那枝頭處,喬衍小心翼翼地去夠那根後麵係上去的布條。上麵黑色的字跡還算眼熟,比起那人平日的龍飛鳳舞,這上麵顯得一筆一劃規規矩矩再鄭重不過。布條的兩麵都有字,令喬衍意外的是兩麵字跡的顏色深淺稍有不同。

希望爺爺早日康複。

希望爺爺的在天之靈可以保佑阿衍平平安安。

兩排字跡底下都有一個小小的“莊”字,是誰寫的就此有了答案。顏色深淺不一,大抵是他分兩次寫的。

Omega慢慢地摩挲著布條,他垂下眼,低頭看了它許久,好半天才鬆開它從梯子上下去。

其實靈不靈的有誰能說得清楚,但係了兩次布條的Alpha,懷著最真誠柔軟的心。

喬衍忽然明白老人那天斷斷續續地囑咐了這麼久,最想讓喬衍知道的其實隻有八個字:逝者已矣,生者保重。

因為生者可能不僅僅是離開之人的心頭牽掛,也會是其他在這塵世間生活之人的柔軟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