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貓叫,我忽然記起奶奶養的那隻大花貓。奶奶說,那隻大花貓很厲害,雖然肥的跟豬一樣,抓老鼠可是在行的。
幾年前,爺爺去世的時候,我守著老人咽下了最後一口氣。二叔跪在床前,問我爺爺的情況。我拿著一張紙,放在爺爺的鼻子上,過了半天,紙沒有動。我回頭對二叔搖搖頭,二叔便哭了起來。大伯母在門口有說有笑的,看見二叔哭了,知道老人走了,忽然也大聲痛哭起來。我覺得自己也應該哭出來,才能融入氣氛,才能顯得我是個孝順的孫子。但是,我醞釀了許久,眼淚並沒有如期而至。我那時有些慌張,覺得不應該如此,隻好取些紙錢在床前點起來。沒想到,火勢有點大,差點把蚊帳燒著了。奶奶拿著一把掃帚跑進來,把火打滅了。
大伯也聞訊趕過來,靠著門框抹著眼淚,嘴裡念叨著爺爺的生平事跡。
奶奶告訴我去把家裡那隻大花貓抓起來,不然晚上會來驚擾爺爺的遺體。我便去找了個背篼,把大花貓關在紅薯窖裡,聽它在裡麵嗷嗷地叫了一下午。
當天晚上,家裡的子子孫孫基本到齊了。大家商量著給爺爺守靈,擠在一間屋子裡坐著,說要守到天亮。開始還有說有笑的,到半夜的時候,都睡著了。我一個人點著煙,看著躺在不遠處的爺爺,聽著外麵隱約傳來的貓叫,坐了一夜。
很多時候,我都覺得,黑夜是上帝予人的恩賜。它使我們能從白日中剝離出來,在某個寂靜的角落,在某些能賦予自己安全的場合,放下五顏六色的麵具,適當地讓自己暴露在空氣中。它讓真實的我們短暫地重生一次,又在黎明到來之前悄悄死去。
高明曾說,時間本是虛無的,它是人類給自己下的圈套。但有時候,我卻希望黑夜更漫長。
記憶中,這是他最讓我吃驚的一句話。
我很好奇他怎麼能講出這麼一句話。高明望著天,點了一支煙,慢悠悠給我講了一個答非所問的故事:我以前有個朋友,從小很調皮,所有的人都不喜歡他,可他還是努力想融入周圍的人。小夥伴們做遊戲,沒有人願意當反派,他就主動申請自己當反派,小夥伴們才勉強願意帶他玩。但這樣的遊戲,小夥伴們也不是每次都有興趣玩,大多數時候,我那個朋友都因為沒有適合自己的角色,隻能遠遠地看著彆人玩。就算隻能尷尬地陪著他們傻笑,他也覺得自己獲得了同樣的滿足感。後來甚至連女生跳橡皮筋找不到人站樁,他也很樂意當那個木頭人。他有個堂哥,從小就在彆人的掌聲中長大,好像他做什麼都是對的。
朋友說:我甚至現在想起來,都覺得,他一定是帶著光環來到人間的。而我,是為了彰顯他而來到這個世界的。
那時候,我那個朋友就以他的堂哥為標準,有一樣學一樣。但不管他怎麼努力,總是得不到周圍人的認可。做飯,長輩說做得沒他堂哥做的好吃。念書,長輩說沒他堂哥用功。乾農活,長輩說沒他堂哥麻利。就連泡杯茶,長輩也說,茶葉放得太多,苦。